第2章
作者:期希金      更新:2025-09-12 09:05      字数:3404
  做完这一切后,她抬头看着李楠,冷声问:“既然她赔了两千作为更换墙纸的费用,那你为什么没换?那点破损值两千块?这房子隔断租出去合法?屋里有消防器材?”
  声音和表情都压迫感十足。
  李楠被这一连串的逼问问得哑口无言,几秒后又张开嘴想辩驳些什么。
  喻兰舟不屑于再给李楠一个眼神,“收收唾沫,给自己哭丧时再用。”
  陈燃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是潮湿是雨林是深海,是喘不过气的窒息。
  她先认出了她的味道。
  是喻兰舟。
  陈燃费力地睁开眼,稀薄的红雾中,她看清了喻兰舟脖子动脉处的那颗浅痣。侧脸依旧华贵。淡漠疏离,不怒自威。
  她来了。在自己最需要她的时刻,在自己最爱她的时刻,让自己感到这爱甚至在生命如此短暂仓促的时间里还能更上一层楼,直达天境。
  “喻兰舟。”
  喻兰舟的声音冷淡,微一侧头,问:“你叫我什么?”
  陈燃虚弱地说:“喻阿姨……”她好像又触碰到了喻兰舟的准线。
  但她此刻也不应该在乎了。
  “你怎么会来的……”为什么会来到这样肮脏的,和你格格不入的地方。
  “手机上有定位。”喻兰舟回应她,又皱眉看着陈燃头上的伤,有些严重。
  等不了了。
  “搂着我的脖子。”
  陈燃费力抬手,想要把已经有些僵直麻木的双臂抬高,环在喻兰舟颈上,可却做不到。
  喻兰舟半跪着,带着燥热温度的手牵着陈燃的手腕,搭在自己的后颈。
  “不想再看她的话就闭上眼睛。”
  陈燃闭上双眼。
  喻兰舟将她抱起,在众人的注视下将陈燃放到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
  然后回到主驾驶,将敞篷升起。
  白色法拉利在一阵声浪中消失在这个陈朽破败的小区。
  -
  陈燃和喻兰舟在十一个月以前重新相遇。
  那时候陈燃盯着她,只觉得心中有像起伏的山峦一样的悸动。
  在喻蓝艺术厅中遇见的美人眉如远黛,一双眼睛是初见时留给陈燃深刻印象的深蓝色,而在左眼球靠近下眼睑的位置处,却泛着颗绯色的痣。
  像是火燃在了深海里。
  长发刚刚到肩,戴着陈燃叫不出名字的奢华珠宝。
  喻兰舟在演出时惯常穿黑白色,私服也以黑白色居多,陈燃一直怀疑她的衣柜里是不是除了黑白色就没有别的颜色了。
  台上的人站在聚光灯下,舞台上唯一一束灯光打在了喻兰舟的身上。
  她向观众鞠躬,却又是睥睨一切的目光。
  演奏的首个曲目是瓦格纳的《罗恩格林序曲》,在平静中旋转、升腾。
  喻兰舟的手臂随乐声起伏流动。
  大概能成为优秀指挥家的都要有这样的精神特质,热烈奔放却又沉稳内敛,或又是妖冶绽放却令人不敢轻薄半分。
  交响乐是什么色彩,台上的喻兰舟就是什么色彩。
  等一下了台,就又会像雪山一般。沉静,偶尔恶毒。
  在她面前高呼都会使自己被淹没。
  只可远观是陈燃铭刻在心的事情。
  那几年喻兰舟对待她好像是看什么廉价的塑料制品那样。她依旧记得两年多前从对方那儿得来的评价:轻浮。
  一个吻换来这两个字,想来也不亏。
  第2章
  那时山城连续下了一个月的雨,陈燃在给陈烈拿药回来的路上被路过车辆激起的泥水溅了一身,裤子上都是水渍。
  陈燃却心想着:还行,没被车刮倒。
  山中小路曲曲折折蜿蜒着向上,她背着装满药的书包几次停下来喘气。身旁路过不知从事什么工种的工人,拿着测量仪器走在陈燃前面。
  天空布满了流动的阴云,幸而她带了伞,不用担心再被雨淋湿整个身体。
  待前面那人走远后,幽静的山林好像只剩下自己的喘息声。
  但这喘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痛攫住,像是有什么冰冷的、锋利的东西,从背后贯穿过她的身体。
  一辆轿车沿着盘山公路上来,停到路边,车上下来一个穿西装裤的女人。
  陈燃向前倒下时,余光中只剩下离她越来越近的脚步,和不远处越来越模糊的牌子上的提示语:【有蛇出没,注意安全】
  她好像闻到了来自大海的深邃气息。
  陈燃到后来也只知道,她是被复合弓射到的。
  由于所在的位置地处山城偏僻处,所以一直也没找到凶手。
  两个月后的一天,陈燃听阿姆说:喻家又来了,上次来没挑到中意的,回去以后到其它地方也没遇见合适的,这才又回来。
  听到她的话,陈燃不禁问:“喻家?”
  杭临的喻深集团?
  “对啊燃燃,要说上回你被箭射到,还是喻家的大小姐把你送到医院里的呢,幸好没有伤到重要的位置。”
  “这回来,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头一天晚上,陈烈走过来趴到陈燃身前的栏杆上,杵了杵她的手臂,问:“姐姐,你想不想去呀。”
  “去什么?”
  “去喻家呀。”
  “不想。”陈燃回答得很快。
  更何况还有一个比她更需要脱离出这个环境的陈烈。
  陈烈的病……得用钱养着。
  她患有心脏病是整个孤儿院的人都知道的事实。
  她们如同小猫小狗一样被挑挑拣拣,最后成了福利院里剩下了的年龄最大的一批。
  而到明年,陈燃就该自动离开福利院了。
  第二天下午的太阳很晒,山中的福利院里开进了两辆车。
  有一个女人从后座下来,来到她们面前。穿白色旗袍,戴珍珠耳饰,身旁有人为她撑着伞。
  女人一言不发,目光在整齐站着的几十个孩子里逡视。
  而后走进这群孩子之中。
  她站在陈燃身前,停顿了最久的十秒。
  而陈燃在闻到女人身上类似于深海的熟悉气息时,就知道了:
  她被文明和秩序所抛弃。
  又被命运中唯一的可贵幸运带到和这位名叫喻兰舟的女人相遇的位置。
  陈燃在接受喻兰舟的目光扫视时,喉头不自觉滚颤。
  因为她发现,对方的目光中好像透着微微的不耐烦和轻蔑。连着下眼睑附近眼球上的红痣一起泛着冷漠。
  又好像是陈燃看不尽的大海,她不能做到视线与喻兰舟对视,仿佛多看一秒钟,就会陷入深邃之中。
  她知道,喻兰舟对她来说,或许意味着像海一般的危险。
  但她又不能没有任何礼仪地不看对方,于是陈燃退而求其次,将目光放在喻兰舟的珠宝耳饰上。
  如果不是刻意将目光放在这里,谁都只会被喻兰舟的五官夺去视线,她让名贵的耳饰也黯然。
  喻兰舟转身重新走回台阶之上。
  初步筛选过后,本该在对方的间隙时间中去道谢的陈燃,却一直躲在一旁偏僻的角落里,不说话了。
  喻兰舟指着站在墙根阴影下的陈燃,淡淡开口,说:“就她吧。”
  长得挺好看的,说是她喻兰舟的女儿也不丢面。
  其实说“挺好看的”只是喻兰舟心内的嘴犟。
  那是第一眼就被冲击到的漂亮。
  五官精致。双眼皮,有梨涡。
  双眼灵动却不随意为人而转动,如沉在深海中飘飘荡荡的凌霄花,但看向喻兰舟时好像有些泛情。
  骨骼像是奇峭的山。眉目比芙蓉清丽,也比芙蓉艳美。
  带着丝丝的英气。芝兰玉树,高傲清贵。
  阳光很晒,旁边的保镖在给喻兰舟撑着伞,但他不知是注意力太过分散还是怎么,有几次伞角都快要戳进喻兰舟眼睛里。
  喻兰舟抬起手掌,遮在自己眼前,语气冷淡道:“把伞拿过去。”
  保镖意识到可能是自己戳到喻兰舟了,忙弯下腰道歉:“对不起,小姐,我下次一定注意。”
  “没有下次了。”
  “什么?”
  喻兰舟不再重复,没用她一个眼神,旁边已经上来人取代了他。
  阿姆把陈燃带到喻兰舟面前。
  陈燃低着头时,听见对面像冷玉一般的声音问:“多大?”
  “十七岁。”
  喻兰舟蹙眉,给她做女儿的话……年龄大了些,传出去别人还以为她未成年生子呢。
  她问:“叫什么?”
  “陈燃。”
  “哪两个字?”
  “左耳陈,燃烧的燃。”
  “成绩怎么样?”
  “全校前一百。”
  喻兰舟不悦,怎么还需要她问一句才挤出来一句回答。
  “换一个吧,这个成绩太惨烈。”
  她又将手指向陈烈。
  陈烈主动向前回答道:“我叫陈烈,左耳陈,热烈的烈。十二岁,成绩在班里排前三,全校前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