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作者:期希金      更新:2025-09-12 09:06      字数:3284
  陈燃望着她消瘦的脸,紧攥着拳,现在,她不确定,晏新雪的爱多,还是恨更多一些了。
  晏新雪的脸色苍白,她起身,点开桌子上的电脑,回过头来,对陈燃说:“她这些年,一直在因为当初那个被她辞退后跳楼的高管而接受心理辅导,如果她再记起来,因为她的缘故,我的母亲被平白无故杀害,我平白无故遭殃,她能安心地活下去吗?”
  晏新雪把电脑推向陈燃,屏幕里是一封正预备发出去的邮件。
  晏新雪经受过的那场大火在陈燃的眼睛里燃烧。
  留下一些未燃尽的骨骼、烧伤的瘢痕、残缺的脚趾。
  女人红色的衣物的残留一角,黑暗地下室的大片脏污的血渍。
  晏新雪的声音重新轻如雪一般了,她问:“要让她每天梦到这些吗?
  现在的陈燃每一次都会做梦。
  梦见喻兰舟的后背被用细小的小刀割开细小的口子,一道一道划过,再用匕首一刀捅入,流出的一绺绺鲜血,顺着她薄白的脊背滑落。
  梦见女人伸开双手掐上她的脖子。
  这些噩梦侵袭着她的夜晚,叫她再无一日安眠。
  陈燃的神情凄惶,直到她看见晏新雪的指尖在笔记本面板上滑动着,竟然是要点下去的趋势。
  她猛地起身,失控着朝晏新雪扑来,撞开晏新雪的身体。
  晏新雪被她撞到一旁沙发上,于是就势倒过去,姿态放松,双臂搁在扶手上,笑着说:“陈燃,你根本就不敢赌。”
  陈燃浑身无力地瘫跪在地上,刚才快速扑过来时,撞到桌子上的胳膊也起了淤血。
  她的身体开始了急遽的咳嗽,鲜血重新涌上来,落到白色的地板上,溅染上了红色的星点。
  晏新雪用手帕拭去陈燃下颚上的血迹后,问:“还要找人去调查我吗?还想挣扎吗?”
  陈燃心如死灰,自暴自弃地对晏新雪道:“你不要伤害她。我做错了,我去死好不好。”
  晏新雪摇了摇头,“你死了,她不是会更难过吗。陈燃,你不会忍心的。你应该说,‘我求求你,我错了,不要让她知道,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晏新雪绘声绘色地模拟着语气。
  陈燃面无血色地看着她发疯。
  “做不到吗?”晏新雪挑眉,“不应该呀。”
  晏新雪重新起身,像是要继续此前被打断的动作。
  陈燃开口:“你想让我做什么?”
  晏新雪拇指和食指聚拢,抬着陈燃的下颌,盯着她,说,“吻我。”
  -
  陈燃回喻宅时,正听到周镜汀低低的声音吐槽:“你还是穿纯黑白色好看。”
  她还没走。
  喻兰舟笑着回应,“是吗?那我换回来。”
  和喻兰舟住在一栋房子里后,陈燃曾为喻兰舟费心挑选买了许多件衣服,那些衣物简洁大气的同时,又会添一抹独特的色彩,陈燃买的衣服偷偷塞进喻兰舟的衣柜里,偶尔对她撒娇:“试试这件好不好。”
  过去喻兰舟偶尔也会穿陈燃为她挑的衣服,后来逐渐养成习惯,衣物不再只是纯色。
  而现在,却只需要周镜汀一句话,好像就能把喻兰舟再变成爱周镜汀的喻兰舟。
  喻老师喜欢灯光不喜欢黑暗。
  睡觉时总要先右侧身再左侧身,最后还是右侧身睡。
  开心的时候眼睛会眯起来,生气的时候也会。
  喜欢超车,喜欢摇滚,喜欢喝温度为40度左右的温水。
  这些周镜汀都知道吗?
  陈燃想,她应该比自己知道得更加详细具体。
  此刻,喻兰舟的房门从内打开,她从里面走出来,显然是没想到陈燃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见陈燃一直看着她,喻兰舟问:“有什么事吗?”
  陈燃盯着她,喉咙紧了紧,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唇,下一步却直接牵着喻兰舟的手往自己房里带去。
  关上房门之后,陈燃松开本就没有用力攥着的手腕,又轻轻蹭了两下喻兰舟的手背,好像在汲取勇气。
  喻兰舟没在意她的发疯,揉了揉手腕,用冷漠至极的眼望她。
  陈燃没有太多时间了,她盯着喻兰舟,问:“为什么把周教授带回家里?”
  喻兰舟眼神微眯着,身体以一种放松的姿态靠在墙上,反问她:“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所以想听你说。”
  陈燃一直在纠结着,该不该问出这样一句话,这样任谁听来都会觉得可笑的话:为了让我吃醋?
  她心一横,闭上眼睛,还是问了。
  喻兰舟轻笑了一声,说:“陈燃,别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陈燃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所以两厢情愿的是谁?
  喉头的腥甜感又涌上来,陈燃不受控地落下眼泪,也不受控地乞求,她去牵喻兰舟的手,微微晃着,有点想吻上去的样子,说:“舟舟,我想听你说你爱我。就一句,好不好。”
  哪怕是骗我,就骗我这一句,给我一些底气和勇气,让我十分自私地,去搏一搏。
  “我不爱你,别做梦了陈燃,”喻兰舟用力逃开和陈燃的身体接触后,笃定地强调道,“我不爱你。”
  陈燃的泪砸到了自己空扶着喻兰舟的手上,刚才还在激烈地跳动着的心脏空了一下,随后是涌入身体每个角落每个细胞的疼痛,它们无孔不入,它们绵绵无绝期。
  她不爱她啊。
  她从来都没有爱过自己啊。
  原本就是这样的啊。
  其实应该是毫不意外的答案的。
  陈燃觉得自己是本该在上年的十月末就死尽的蚊子,但别人的一时捉弄,使自己苟延残喘到了今日。
  陈燃开始后悔,她不该问喻兰舟的。
  不问她,至少还能残存一些幻想,安慰自己至少曾被喻兰舟尝试着去喜欢过。
  不问她,就不会看到喻兰舟笃定地说“我不爱你”时的神情了,那样厌弃,那样嫌恶。
  陈燃垂手,空空低低地惨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了。那您对我说一句‘晚安’吧,求你了。”
  笑比哭难看。
  “大白天的说晚安,陈燃,有病就去治,不要对着我发疯。”
  她那么平静而冷漠,衬得陈燃像个真的疯子一样。
  陈燃艰难地收拾好自己的表情,缓慢沉重地说:“我知道了,喻阿姨,我不会再对着您发疯了。”
  喻兰舟明确地知道自己在往错误的方向行进,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去修正了。
  她不能对陈燃说是因为周镜汀的生母去世;她不能说,因为自己已经尝试过,去挽回了;她不能说,因为你不忠诚。
  所以她选择,不要了。
  用伤害得到伤害。
  自己不是什么好人,身上有着类似晏新雪身上的腐朽气息的陈燃,也不是。
  -
  合约截止那天,徐婉上楼时每踩一步楼梯,心都在发慌。
  终于到了楼上后,她平复着气息,敲开书房门,语气依然有些颤抖,她说:“喻老师。陈燃,走了。”
  第72章
  “她本人没来, 让一个女人来的,应该是她换的新助理。东西不多,搬得很快。”
  喻兰舟将藏着那两枚戒指的抽屉关上, 说:“知道了。”
  她并没有太意外,当初喻蓝只签了陈燃一年, 所以等步入7月份陈燃迟迟没有谈到合约的事情时, 她就知道了。
  两人也都彼此十分默契地没有再约定8月后的行程。
  结束国外拍摄的苏平安曾在私下里找到喻兰舟, 给她看在挪威时早已拍好的第一场戏的原始帧。
  一段十五分钟的一镜到底手术场景,陈燃一次也没有失误过。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喻兰舟望着苏平安问。
  苏平安身子稍往前倾一倾, 认真地说:“喻老师, 我敢肯定, 我这部影片一定会拿奖。所以如果您对陈燃不是真心的话,以后,就不要耽误她了, 不论是感情还是其它的什么。”
  合同到期的前两天, 喻兰舟看到了陈燃在音乐账号里分享的歌曲——《囚鸟》。
  想起她曾用吉他给自己弹唱同一歌手的《让我跟你走》,就觉得挺讽刺的。
  喻兰舟当即注销了自己的音乐账号。
  她的耳旁回响着喻听舟的话, 那时候她在跟喻听舟交接事务时, 对方忽然说:“姐我跟你打个赌。”
  “赌什么?”
  “赌你之后一旦放陈燃离开,陈燃就绝不会再留在你身边。”因为她确信, 陈燃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了。
  喻听舟的语气笃定极了。
  如今看来, 也正确极了。
  就这样离开吗?一声不响地离开吗?
  喻兰舟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说不明白,像是被陈燃偷走了什么东西一样。
  情侣杯?戴过的项链?
  没有。喻兰舟楼上楼下扫过一圈, 陈燃并没有拿走什么, 她所送给喻兰舟的东西,也都留在了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