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抱臂，看不出来脸上有什么情绪，就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譬如一日三餐：
  “神谕是真是假，它不重要。就像西西弗斯日复一日将石头推向山顶，伊卡洛斯逃离克里特岛而过于接近太阳而坠落，继承他们意志的人宛若飞蛾扑火，追逐着那一点微弱的光芒。”
  夏刻那看着手机上白厄那动静，说他要去处理一下白厄那边的事情，看向那刻夏：“在这个问题上，归根结底我只相信人自己的选择。是人选择逐火之旅，也是人决定创世与否，不论神谕是否存在。”
  人类的意志远比想象中的更为强大。
  “我知道了，很不错的答案。”那刻夏语气刚刚缓和下来，被夏刻那手机的动静扰得有些头疼，“白厄他在干什么？”
  【白厄：夏刻那老师！你去哪里了？！听风堇说你在那刻夏老师那边？】
  【白厄：如果你看到这个消息，请立刻来到智种学派。】
  【白厄：？老师，你不会不在吧？】
  【白厄：不管了，总之请看到这个消息一定要来智种学派一下！其他贤人说是要把那刻夏老师抓走审判，还把元老院的那些人引过来了。】
  其他贤人也就算了，元老院怎么又整出这种幺蛾子，一天到晚就打算跟黄金裔搞对立是吧，夏刻那想到凯妮斯，忍不住问：“如果我把那个凯妮斯暗杀了，我会判多长时间？”
  “还没有人试过，如果你想要试试，你可以去。其他贤人那边怎么了？又要把我带去审判？”那刻夏猜到无缘无故地提起元老院的原因，率先出他的办公室兼实验室回智种学派。
  【夏刻那：别慌啊，白厄同学，那刻夏老师正在赶过去。】
  【白厄：？】
  【白厄：你不觉得那刻夏老师去跟其他贤人交涉，事情更糟吗？我听学长学姐说上一次那刻夏老师被带走，群战舌儒把其他贤人批评了个遍。】
  【夏刻那：那你让我来，我也没办法跟其他贤人开展辩论……不要慌张，我们马上到。】
  智种学派的地方已经被那些元老院的人包围得密不透风，见到两个那刻夏出现的时候，元老院派来的人小声地跟旁边的人问：“所以我们到底要喊哪个那刻夏？”
  “不不不，你应该叫阿那克萨戈拉斯教授，我也不知道我们过来干什么，其他贤人莫名其妙地喊我们过来。”一个人说。
  七贤人什么时候跟元老院混在一块了，夏刻那觉得自己是不是漏看了什么历史。
  来古士在一旁站着，俨然一副吃瓜群众的样子，很难不怀疑来古士是不是察觉他的存在，才带着元老院过来的。
  “阿那克萨戈拉斯教授，别来无恙。”来古士向那刻夏点头，“听闻您先前在课堂上有渎神的言论，其他贤人请我过来进行一个公平的审判。”
  他什么时候在课堂上说那些话了？不是上课上到一半就跑了吗？夏刻那站到白厄身边，询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白厄摇头，说他根本不知道，他刚刚补完笔记就听见其他贤人准备把那刻夏带走调查。
  之后元老院也带着人过来，便是这般景象。
  听闻指控，那刻夏十分地平静，将树庭变成他个人的演讲地，上到人类与泰坦，下到其他贤人，全部在他的话里出现。
  刚刚入学的白厄还没见过此等场面，大气不敢吭一声，遐蝶并未出现在这里，夏刻那见过公民大会的那刻夏，表现得还是比较淡定。
  来古士悄悄地来到他的身边，让夏刻那跟着自己出去。
  “您好……您怎么称呼？我是元老院的名誉元老，来古士。”来古士站在树庭的道路上，向他行了一礼。
  夏刻那：“……夏刻那，我猜你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我，元老院那些人只是一个幌子，对吗？”
  “没错，夏刻那，阿那克萨戈拉斯教授身为七贤人之一，树庭内部的事情，元老院本不应该插手，但我们的目标是你。”来古士道，“你的存在过于特殊，虽与教授长相相同，却从天外而来……”
  来古士的目光从树移到夏刻那身上：“在这场壮大的逐火上，我很期待你在其中会做些什么事情。”
  夏刻那摇摇头，他哈哈笑了几声，随后将右手比出枪的样式，对着来古士，眼神透着一些疯狂：“如果我说，我将会将元老院，清洗者甚至你全部给逐火之旅当垫石呢？”
  来古士十分地镇静：“但夏刻那，你绝对不会这样做，这样做只会加速结局的到来，天外来客将会来到翁法罗斯，我不会允许这一页出现任何不定数。”
  “所以呢？”夏刻那放下手，收起刚刚展露出来的气势，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学者，“在这片土地上，你也不能阻止我做什么事情，翁法罗斯的本质是什么，人类与泰坦的关系如何，都只是通往真理的一环。”
  这一次的来古士只是来试探他，元老院的人迷迷糊糊地来，迷迷糊糊地离开，夏刻那回去时，那刻夏那边已经结束，人群陆陆续续地离开。
  除了那刻夏。
  “他跟你说什么了？”那刻夏平静地问道，与身边的白厄风堇一起在那里等他。
  “没什么，大意就是问我的存在而已，没什么大事，教授那边也没什么大事吧？”夏刻那隐瞒他与来古士的对话，与那刻夏离开这破地方。
  实在是不想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打交道，而且来古士似乎已经知道他的来历，夏刻那怕他把自己拉到元老院去，然后见到凯妮斯，一个没忍住，一枪毙了她。
  树庭的晚上鲜少有人出来闲逛，那刻夏的炼金术在白日已经结束，闲来无事跟着那群学生出来。
  遐蝶被风堇拉过来，两个少女肩并肩走在路上，时不时喊身后几个走快些，白厄走在中间，小跑到两位少女身边。
  那刻夏突然问：“先前那个问题还记得吗？其实我有一个问题在思考，泰坦既然是神明，那么不论逐火之旅是真是假，都是跟着泰坦的意思前行，根本没有人思考过人「应该」怎么做。”
  “的确，如果泰坦仅仅是神明的话，逐火之旅只是人类盲目追逐泰坦的行为，谈不上是否拥有自主权，所谓的由人开启逐火之旅也不能说是完全由人开启。但泰坦真的只是神明吗？”夏刻那委婉地提醒，直接说不出来，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说。
  他望着树庭的那个雕像，问那刻夏：“那刻夏老师，你有没有想过，泰坦与黄金裔的关系仅仅是现在这样吗？”
  那刻夏冷哼一声：“我知道你的意思，不得不说，我甚至会怀疑你是不是另一个我，等我们找到实际证据吧，或许我们能够发现一个能够巅峰这个世界的结论，不是吗？”
  “那当然，说不定真行呢？”
  【群聊：灵魂物理学概论（5）】
  【阿那克萨戈拉斯：上节课忘记说了，以后课上叫我阿那克萨戈拉斯教授。】
  【白厄：好的，阿那克萨戈拉斯教授，那课下呢？】
  【风堇：？】
  【遐蝶：白厄阁下……】
  【夏刻那：？你撤回吧！】
  【白厄已撤回一条消息】
  【白厄：好的，阿那克萨戈拉斯教授。】
  【阿那克萨戈拉斯：我可以当做没看到，白厄，明天自己主动回答问题。】
  第7章
  隔了几步用传信石板聊天，惹祸上身的白厄难以置信地回头望着那刻夏，他鼓起勇气，用学生惯有的那种小声问：“老师，您……？”
  那刻夏抬头问：“有什么话直接说。”
  “没有，我知道了，阿那克萨戈拉斯教授。”白厄面对他的老师还是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喊那刻夏的全名，轻巧地跨几步，与前面两个少女聊天。
  再跟那刻夏聊天，白厄觉得他下一节课上课，那刻夏提一个问题就要被点名一次。
  面对老师，学生必然会感觉一种被压制的感觉。
  并且贯穿一生。
  夏刻那第一次听到白厄喊全名，他的印象一直都是他们当着那刻夏的面喊“那刻夏老师”，几乎没人喊那刻夏的全名。
  背后可能会喊，当面永远都是“那刻夏”。
  风堇与遐蝶两个已经钻进友爱之馆看书，白厄还有点东西没搞懂，回去就拿着笔记找其他人问题，那刻夏说他其实可以解答，白厄摆手说不麻烦那刻夏老师，脚底抹油就溜。
  “唉，这群人……”那刻夏摇头，身为老师，还是挺希望白厄能够来问他的。
  夏刻那原以为自己也能去摸个鱼，脚刚刚拐个弯，就被那刻夏喊住：“现在可以跟我说实话了吗？那位元老院的神礼观众不只是问你的存在吧？”
  “呃……”夏刻那吓得差点把自己给同手同脚，一来被老师点名的恐惧感还在他的心里经久不去，二来心事被戳穿，“什么？那刻夏老师？”
  那刻夏：“我说，现在可以跟我说实话了吧，就我们两个人。嗯……或许泰坦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