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看看你的脸，好不好？”
  “我很久没见到你了。你见到了我的?样子，我却见不到你的?，这不公平。”
  “我很想你。”
  这些缠绵悱恻又肉麻至极的?话?，若是换一个人说出来，姜青岚定然已经边骂他恶心人边毫不手软地下手揍人了。
  可庄邈说得那么认真。她知道?，他是真心的?。
  这人犯起傻来，是命都不要的?。
  她的?确有许多方法?去讥讽他，去轻蔑他的?爱意?，践踏他的?真心，来让他知难而退，再不纠缠。
  可真心是不该被糟践的?，更何况还是她爱的?人。
  她念了一段咒文，脸上显现?出一张薄薄的?面具。抬手，揭下面具，望向他氤氲着雾气的?眼眸。
  …………
  庄邈从睡梦中苏醒时，仿佛仍清晰地看到那双清澈的?凤眸，那时，她的?眼中只有他。
  很奇怪，昨夜他分明歇息得不早，却睡了个几年来难得的?好觉，或许是因为他又见到了她。
  等到他晨起用了早膳，想去寻姜青岚时，却被洛汀兰召了去。
  是洛芊亲来请他的?。
  他推脱不掉，只好前往。
  洛汀兰今日似乎心情极好，上下扫了他一眼，揶揄道?：“哟，今日怎么一扫眉间郁色，瞧着神清气爽的?？”
  庄邈笑得温和?：“前辈说笑了。”
  “昨日可是有何际遇？”
  庄邈笑而不答。
  洛汀兰也?不要他答。她这几句话?全是铺垫，接下来这话?才是真正?要说的?。
  她叹了口?气，“姜青岚想来是不大?喜欢我派的?冬节，今日一早便拿事来烦我，我说与她听了，她当即就走了，一点都不留恋我天同?教。”
  庄邈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知道?洛汀兰仍在看着自己，却没办法?做到面色如常。
  与她有关的?事，他总是如此。
  “她……走了？”他听见自己艰难地问出这句话?。
  “是啊！走得真快，活像后头有鬼追着她似的?。”她故意?拖长了声调，狐狸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庄邈，仿佛是在欣赏着他坚固的?伪装下极偶尔流露出的?脆弱与迷茫。
  这话?意?有所?指，庄邈心中一痛，面上倒稳住了，只沉默着。
  洛汀兰挥挥手，“好啦，别这幅受了情伤的?样子，当谁还没年轻过？伤心啦，难受啦，想去找她啦？大?不了我告诉你她的?去处嘛。”
  “我为何要知晓她的?去处？”庄邈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了点迁怒，话?才出口?，他便意?识到了自己情绪不对，不免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洛汀兰却当真点头，道?：“我知道?了，那我不告诉你了，你先?回去吧，想住多久住多久！”
  庄邈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堵着，良久，才垂眸，低低道?：“烦请前辈告知。”
  “告知什么？”洛汀兰像是失忆了，脸上写满了讶异。
  庄邈咬着牙，一字一顿道?：“烦请前辈告知……她的?去处。”
  洛汀兰拊掌大?笑，“你也?有这一日！行了，我也?不逗你了，她去冰原寻灵毓上人的?洞府了，原本我是不愿告知她的?，因那洞府已然隐世百年，可她不是也?寻到了横秋剑么？我想，如果是她的?话?，说不定还真能找到。”
  “灵毓上人？”庄邈渐渐回忆起了有关这位前辈的?事迹。
  灵毓上人曾经也?是天同?教弟子，亦是惊才绝艳的?天才人物，然其道?侣却是北地的?一只狼妖。
  这一结合引来轩然大?波，此后，灵毓上人携道?侣入了冰原，修了洞府，再未理过尘世是非。
  而她手中有祖传法?宝，古今镜。
  透过这面铜镜，能看到想看之人当下所?处的?环境，甚至可以大?概知道?其方位。
  姜青岚此去，的?确是为了这面古今镜。
  她不想第二日再面对庄邈，遂早早去拜访洛汀兰，本以为要候许久，谁知当即便被召见。
  洛汀兰听了她的?来意?，思量了会儿，道?：“我知道?此人，他是来过，但?他又走了。去寻灵毓上人的?洞府了。”
  姜青岚对这些前辈旧事知之甚少，却坚持也?要去寻，洛汀兰也?不阻她，给她指了大?致的?方位。
  此刻，姜青岚正?在冰原中穿行。
  暴雪肆虐，狂风呼啸，若不是给自己罩了个结界，姜青岚觉得自己定然眼睛都睁不开。
  剑灵躲在她的?结界里上蹿下跳，不住问她：“你昨夜怎么不见了？我找你都找不着。你怎么回来得那么晚，你干什么去了？”
  姜青岚不搭理她，只燃了张传讯符，眼见青色火焰跳跃起来，才出声道?：“师父，你知道?灵毓上人么？”
  第74章 灵毓上人
  时间已?过百年, 按理说灵毓上人的洞府并无确切地图指引方位，是难以寻觅的。
  可?她?隐世?初时与天同教内的友人尚有书信往来，如今这些书信也都好好存放着。
  其中灵毓上人会在笔触间带一笔她?的住处, 因而可?供推断大?致方位。
  洛汀兰自幼便不老实?, 总想着四处闯荡，本派便有这么出名的一位前辈, 她?自然不会放过。
  她?推断出大?致方位后, 时常想着要不就去?找找看，当作探险。十七岁上下，她?终于找准机会溜出门?派，去?寻这个洞府, 缺在冰原里跋涉了十日十夜, 险些冻死, 都没?找到?。
  从那以后，她?虽然丢开了这个念头，却把这桩事深深记在了心里, 连同那个自己分明知道却偏偏找不到?的方位。
  洛汀兰一面希望姜青岚找到?那处洞府, 出来后可?以为自己解惑, 一面又希望她?也寻不到?，那么自己没?能寻到?也是理所应当的了。
  冰原中, 姜青岚已?然跋涉了两日。
  这两日风雪不断, 狂风如刀子般刺入皮肤, 而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落在手心简直可?以凉到?骨髓里。幸好她?灵力高强，罩个结界虽然有所损耗，但尚能轻松支撑。
  只是，第?二日起, 她?便发觉了不对。
  漫天风雪中，白茫茫的一片雪地，除了雪，什么都没?有。她?只好施法将走过的雪地凝结成冰面，而之后，她?又接连经过了三次冰面。
  知道自己多半是被困到?了阵法或者结界中，她?停下脚步，不再徒然消耗精力，认真?思索起来。
  结界一般需要源源不断的法力供给，譬如此刻隔绝风雪将她?与剑灵护住的保护结界，只要她?一收掉灵力，结界立消。
  而阵法则不同，许多阵法只要布成了，只要阵眼不破，足以千万年屹立不倒。
  思及此，姜青岚转头问剑灵：“你会破阵嘛？”
  剑灵吃惊地看着她?，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在说什么胡话？丹凰都是半吊子，哦不，在阵法上她?简直遥不可?及！她?都不学无术，我能博学多才么？你真?是无可?救药！”
  姜青岚伸手揉揉太阳穴，安抚被她?聒噪得有些疼的脑袋，懒懒道：“以后别只读《辞海》了，也看点别的书吧。”别动?不动?冒出一个又一个夸张的成语了。
  剑灵很不服，自己努力学习还有错不成？她?用力地在姜青岚身后瞪了她?一眼。她?知道，姜青岚能感受到?她?的目光，这样?也算是发泄完情绪了。
  她?抽出横秋剑，朝脚下的冰面用力一扫，一阵强烈的剑风破开雪层底下厚厚的坚冰，往下掘了足有数十尺，露出里头巨大?的黑色石块。
  阵眼这不就找着了么？姜青岚笑得很恣意。
  一招鲜，吃遍天。她?几年前刚下山就用的这招，而现在，这招依旧管用。
  没?办法，谁叫她?实?力强呢？姜青岚很是得意。
  冰面底下一共有十四块巨石。
  排除深度不一的，大?小差得太大?的几块石头，姜青岚锁定?了八块巨石。
  她?对着不同方位轻飘飘挥出几剑，八块巨石飞得老远才落地。
  姜青岚带着剑灵继续往洞府的方位走。
  这次，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她?撤了片刻结界，感受到?风雪似乎小了些，雪花落在身上也没?那么凉。
  又在风雪中行了两日，白茫茫的一片中，显出个低矮的青黑色屋檐。
  姜青岚拖着剑灵走到?门?边，看着这个尚不足自己额头高的窄窄门?框，愣了会儿，抬手敲敲门?。
  无人应。
  “前辈，晚辈有一事相求，特来拜访。”
  仍旧无人应答。
  屋子里静悄悄的，全无声息，想来屋内并没?有人。
  姜青岚往前倾身，想直接推开这扇门?，却忽又止住。
  自己毕竟是求人办事，姿态得低一些，还是在门?口?等人回来吧。
  姜青岚乖顺地站在雪中，效仿程门?立雪，期盼下一刻灵毓上人回到?家，就会被她?这副谦恭的模样?打动?。
  为什么不立在屋檐下躲雪？
  自然是因为屋檐太矮！
  起先姜青岚还装模作样?地没?进结界，可?直到?雪淹没?了自己的小腿，灵毓上人还未归。她?便利索地将身上的雪都清理了，再钻进结界，施了术法烘干了一身的湿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