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始至终，赵予宁都没有反应，好几次江远皱着眉看向她，以为她会崩溃大哭大闹，甚至做好了对方情绪崩溃的准备。
  可没想到，这人的心理素质比他想象的还要有韧劲。
  韧不韧劲，赵予宁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充斥着内心支撑着她走完这一长段路的，是她的该死的记仇报复心理。
  从江远口中得知，馥郁梦境失窃后，她就像是被抽出了一抹灵魂，居高临下地以局外人的角度，一点点审视这些天自己接触的每个人，每件事，冷静地分析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居然让人钻了自己的空子。
  她喉咙里堵着一口闷气，一遍遍地倒查过去，忽然，心脏猛地急促跳动，她愕然抬头，看向二楼的高台。
  会展中心的二楼，大多数是些包厢，有权有势的人不必和其他人挤在大厅处扒着玻璃赞叹，即便是看上了哪款珠宝，也是叫人送上来，慢条斯理地欣赏，矜持又傲慢。
  即便赵予宁毫不退避地迎头直直盯了过去，身上那股阴寒潮湿的气息依旧萦绕着，像是某种冷血滑腻的蛇类，紧紧缠绕，一点点攀着身体往上，直至扼紧喉咙。
  她长久地保持着一个怒瞪的姿势，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唯独一双眼睛亮得骇人，让人幻视不死不休的凶残兽类，她一直盯着那个方向，即便眼睛干涩到了极点，也不愿眨眼。
  看着被人群簇拥着的中心人物离场，包厢内的阴影处，幽幽地传出一声叹息，似乎在缅怀又逝去一抹孤傲的灵魂。
  “可惜了，居然是个犟的。”
  他轻声叹息，语气却是稀松平常，似乎只是嘴上说说，心底毫不在意。
  不多时，有人上前低声禀报，说一切都安排好了。
  “那就走吧。”
  “杂碎都处理完了，我们也该收收心干正事了。”
  身穿黑色西服的魁伟男人深深地低下头，恭敬又谦卑地应了声。
  “是。”
  ……
  贺氏集团顶楼，贾涛焦急地在副总办公室门口走来走去。
  今日一早，贺知松的病情越发严重，带着口罩的医生再一次从手术室出来，没说话，只是冲着他静静摇了摇头。
  霎时间，贾涛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差点以为自己要以头抢地了，又拼着一口气生生稳住了身体。
  “还能撑多久？”
  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问道。
  医生静默了一瞬，伸出了一个巴掌。
  见状，贾涛深深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倚靠在医院的墙壁上，不停地平复紊乱的呼吸。
  再睁眼时，他的眼底就只剩下了决绝。
  不多时，江锦书从办公室出来，他阴沉着脸，头发似乎都花白了不少，眼睛也变浑浊了，差点没看见门外等候的贾涛。
  “没时间了。”
  出来的第一句，他这样对贾涛说。
  几乎是瞬时，贾涛就明白了他话语里的意思，但思及自己和姜之堰的友情，还是艰难滞涩地试图改变江锦书的计划。
  可他还没出声，就被江锦书的一记眼刀给制住了，他紧紧地盯着贾涛，又像是透过他盯着另一个人，语气压着满满的怒火。
  “如果连这区区一点的牺牲都不愿意，那我奉劝他，还是尽早死了算了！”
  第76章 联姻
  赵予宁怎么也想不到，再一次见到小林警官时，自己成为了带着手铐的嫌疑人。
  从人挤人的会展中心出来，她被一群便衣警察带着，来到了一处看起来像是临时搭建成办案处的地方。
  坐在电脑后的小林警官先是惊讶，然后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他看了看垂头沉默不语的赵予宁，又看了看挠着头满脸烦躁的江远，总觉得，两人之间似乎有过些不愉快。
  “赵——”
  他一个字刚说出口，就被江远剜了一眼，他阴沉着脸打断了小林的话，望向一旁。
  “国检中心的人来了没？”
  “抓紧把这东西取下来，看看是不是原件！”
  江远的眼睛明明是看向他的下属，并未转过身，最后一句话像是对赵予宁吼的，意有所指。
  有人小跑着出去，把久等的国检机构专业人士请进来。
  而赵予宁却是颤了颤眼睛，微叹了口气。
  看来，她刚刚的建议，这人并没有听取。
  在来时的路上，她一直对二楼那道阴毒狡诈的视线耿耿于怀，思索了许久，就在她以为自己是不是错觉时，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
  想起来这种嚣张又肆无忌惮躲在暗处窥探的情形，似乎之前也发生过。
  那会还是深秋，在落满银杏叶的公园里，郁郁葱葱的树木背后，也曾有过似曾相识的异样视线。
  难道早在当初，这人就已经盯上了自己？
  越想越心惊，赵予宁止不住地害怕，这样心思沉重的人，有预谋有计划地接近她，在她身旁时时刻刻琢磨着如何嫁祸，简直是丧心病狂。
  而初始的害怕过后，她又是破天荒地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愤怒，怒火窜到嗓子眼里，她不得不加重呼吸的力度，用以压下滔天的火气。
  气懵了的大脑丝毫无法理解自己究竟是为何落到这个地步，明明在半年前，她刚回国那会，还在心思单纯地畅想美好的生活，可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像是排着队似的，一桩接着一桩，严重程度还逐步上升。
  难道，问题原因就是她擅自回国？
  摇了摇头，兀自沉思的赵予宁苦涩地牵起嘴角，笑得无力又无奈。
  可这样离谱至极的想法，还真给身处局中看不清的她带去了一点怀疑思路。
  如果是真的因为她回国而导致今后的种种，那自己最大的变数除了回到宋家，那就是和姜之堰重修于好。
  前者带来的隐患点燃了宋潋晴急不可耐的心情，她坏事做尽，拼了命地想要将她赶出去并且取而代之。
  而后者……
  赵予宁百思不得其解，虽然姜之堰如今身为警察，可两人最近的关系才和缓，这人凭什么会认为，胁迫诬陷自己就能钳制姜之堰呢？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心底升起一抹嘲弄，赵予宁的脑子飞速旋转，她扫了眼四周将她围绕得严严实实的便衣。
  忽然心有不好的预感。
  赵予宁焦急地凑到了江远身旁，小声又急速地向他表示了自己的怀疑。
  她总觉得，这人大费周章地陷害她，甚至不惜赔上整个星悦的名声，其中肯定还别有所图。
  比如更昂贵更具备价值的东西，夸张的来说，这人的真实意图甚至比她脖子上的馥郁梦境还要重要。
  等等，馥郁梦境？
  赵予宁猛地抬起头，她看着逐渐走近的国检员工，看着他将检测的工具仪器一一从包里拿出来，心跳加快，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她需要一个验证，一个至关重要的验证！
  穿着白大褂的人刚走进赵予宁，目光就一动不动地盯着她锁骨间的粉钻，像是被吸引的全部的注意力，刚放下东西就忍不住上手，想要真真切切地自己感受这价值。
  他虔诚又认真地将项链从赵予宁脖颈上接下，紧接着就迫不及待地将它放置在一众仪器内，打算好好做个检测。
  可是接下来的发生的事情，却让这位身经百战的检测人员，立时傻了眼。
  半个小时后，他仓惶地抬起头，对着江远以及一应警察，颤声宣布了检测结果。
  “假的。”
  他的声音和赵予宁的低声细语不分前后的重叠，霎时间，两人说话后，狭小的空间里顿时弥漫起了紧张。
  江远看着忽然展开笑容的赵予宁，不理解她怎么还有胆子笑的？
  如今最大的嫌疑人是她，如果这颗粉钻被检测为赝品，那也就意味着，她将真品藏了起来。
  那么一件价值非凡的东西，足够她量刑了。
  “呵。”
  “果然，那东西就是假的。”
  和满头冷汗的检测人员不同，赵予宁此时此刻倒像是松了口气，神情放松，语气冷淡，甚至还有力气讥讽。
  “我奉劝你们一句，赶紧去找姜之堰。”
  “或者说，别浪费你们的警力，去更有用的地方，别在我这浪费精力了。”
  她眯着眼直视江远的眼睛，毫不退缩，笃定的神情仿佛一切尽在掌控。
  江远忽然记起了什么，皱起眉来，疑心这女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不会吧，这人如此敏锐吗？
  确实，从这颗馥郁梦境被窃至今，姜之堰就没在露过脸，江远如今还记得，当时的他似乎是接到了某个命令，某个更高级别的命令。
  这才表情凝重地一语不发地离开，连只字片语都没给他透露。
  结合上一次俩人在办公室里的交谈，江远隐隐猜测到究竟是为何，遂明白了此次姜之堰任务的重要性，因此，就算他女朋友被当成嫌疑人了，也至今都没有通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