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它叫什么？”他把手移下来。
  “六一。”她又预备重新走回去。
  “哦。”
  “你——”
  还没说完，那扇门砰一声，彻彻底底被合上。
  “？”
  什么嘛，神经。江可宜撇撇嘴。
  算了，原谅他。
  她抱着六一走出格挡门。
  刚将门稳妥合上，扭头看见何迦。
  何迦正气喘吁吁地站在她家门口，拖地裤的裤腿湿了大半截，人弯着腰，撑着膝盖呼哧呼哧喘气。
  看江可宜抱着狗：“六、六一，找、找到了？”
  江可宜把六一放下来，赶紧让何迦进门：“你怎么还回来了？我不是给你发消息了吗？”
  又马不停蹄去倒水。
  何迦喝了满杯才感觉自己复活过来。
  “累死我了——”
  “去哪儿了？”何迦扒拉了下趴在脚边的六一，教训道，“又不乖！”
  六一似不满，挥着爪子去扒她裤腿。
  江可宜看一人一狗大战，想到上回六一出走的事。
  当时是江德兴急着出门，没带好门，就被六一钻了空子跑了出去，一家人在小区里生生找了一晚上都没找见，是一周之后楼下邻居看见它在花坛里窝着才找回来。
  回来那天，好好的狗已经满身是伤，两只耳朵还挂着淋漓的血。
  所以，这回彭丽出差前千叮咛万嘱咐，要照顾好六一。
  “回来之后要是被我发现你只顾着自己玩，没管好六一，就把你赶出去。”这是彭丽的原话。
  想到这儿她就直摇头。
  “在我妈那儿就是人不如狗，当初把它带回家的时候那嘴脸，恨不得给我拆骨抽筋，现在你看……”她也屈腿坐在地毯上，松了口气，“幸好找回来了。”
  何迦知道六一的这桩离家出走的前科，“所以它到底跑哪儿去了？”
  说到这儿，江可宜眉眼即刻弯了起来，“你猜猜看。”
  何迦没闲心猜，她穿越风雨开回来，累够呛，摸着六一松软的背毛：“别卖关子。”
  江可宜坐在地垫上托腮回味刚刚那完美身材，又笑了一声。
  何迦摸她脑门：“犯病啦？”
  江可宜拿下她手，指指大门。
  何迦眼睛睁大了些许，“你那邻居？”
  江可宜点点头。
  何迦哇哦一声，抱起六一，一副赞许眼光，“小子，你可以啊！知道替你妈谋划终身大事了！”
  又去跟江可宜八卦，“怎么样？看到脸没？是不是帅哥？”
  “你说呢？”江可宜按捺不住地笑，手里比划着描摹当时情景，“那个水滴下来，就从他的胸肌流到腹肌，你知道几块吗？”
  “还能是八块？”
  “还真是八块！”
  何迦嘲笑她善变，“刚刚怎么说他来着？不是说有毛病？”
  “现在知道……”她也学江可宜的样子冲腹部比划了下，“有这个之后就变了？”
  江可宜眨眨眼，大拇指食指分开来，“我对这种级别的帅哥的容忍程度有这么多，更何况还是看起来活就很——”
  何迦手动给她闭麦，捂住她嘴，免得她说更多荒谬的话来，“够了够了，祝你赶紧睡成功。”
  江可宜乐得明显，笑眼弯弯，“借你吉言～”
  “真这么帅？”
  江可宜耸着鼻子点头，“帅得能惊掉人下巴。”
  “那我也要去看看。”何迦立马站起来。
  “你看屁。”江可宜把她扯回来。
  “护食呢还？”
  “等我搞定了，第一个就让你先看。”
  “行行行，”何迦挠着六一脑袋，“不过你现在还有心思钓男人？你那工作呢？还回去吗？”
  江可宜越过何迦去捞在另一头的手机，“早就辞了，我没跟你说？”
  “没啊！”
  江可宜看她一眼，重新进那群聊，点头像按添加，“我又新投了一个。”
  低头看了眼，居然设置了禁止群聊添加。
  靠！
  何迦点头，“是该辞，我这辈子还没见过那么畜生的玩意儿，什么东西！”
  江可宜收起手机，看她如此义愤填膺，忍不住笑了下。
  “你还笑得出来？”
  “怎么笑不出来？牢饭够他吃一阵了。”她剥了个橘子咬了口。
  江可宜也的确没想过职场性骚扰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幸好她当时反应快，一脚踢在了那人要害上。
  “别说蹲局子了，这工作他也别想干了，还有他老婆，听说已经准备让他净身出户了，”江可宜冷哼了声，“真以为自己带个把了不起呢，还包养我，几斤几两自己掂不清楚。”
  何迦关切问：“那你现在投哪儿了？”
  “一家小律所，规模不大。”
  江可宜没告诉何迦，她虽然解决了那上司，却还是受到了牵连，连投了好几家大公司，都没有后文。
  只是因为她当时拒绝了息事宁人的提议。
  “不说这个了，我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搞定我这帅哥邻居。”
  啧一声，这个联系方式还得想个办法加上。
  ……
  被莫名卷进虎狼之词里的宋存不知道在对面的房子里正围绕着他展开一场激烈的讨论，他甚至迟钝到关上门，吹干头发，穿好上衣之后才反应过来，刚刚是赤裸着上半身去开的门。
  所以，他看着镜子后知后觉，她刚刚那飘忽的眼神是在打量他的身体？
  他皱眉，突然有那么一点觉得头皮发麻。
  有种被冒犯的不适感。
  他往卧室进，原本脑子里江可宜发怔发傻的眼神忽然全部变成了不怀好意的样子，越想越觉得无语。
  甚至打开手机搜索了下“女邻居一直盯着我的上半身看什么意思”。
  浏览最多的一条：小部分原因是纯好奇，大部分原因，只能是馋你身子。
  宋存：“……”
  索性摁灭了手机屏。
  放空的时候，脑海里又出现那只狗的模样。
  那只通体雪白的西高地，和他之前养的那条太像了。
  “六一……”他双手交叉在后脑勺处，喃喃念出刚接收进脑海不久的名字。
  天花板因为暴雨忽至而更显黑暗，灯罩内隐隐泛出幽深的光，带他倒带回以前。
  那年他二十，用赚得的第一桶金，买下了那只在宠物店初见便看对眼的小狗。
  也是一只西高地，通体雪白，眼瞳圆润透亮。
  可他都没来得及给它取一个像样的名字，就这么小狗长小狗短地叫着它，直到它在疼痛中闭上了双眼。
  “小狗”是被农药毒害的，当时，那一带出现了一帮以虐狗为快的社会渣滓。
  不仅喂农药，还剪掉尾巴，剪掉耳朵，更甚者，生生剥离它们的皮肉，直到它们受虐至死。
  他找到“小狗”时，它的耳朵被剪掉了一半，另一半被层层泥巴裹挟着变成了黑灰状，甚至没了形状，嘴里不断泛着白沫，透亮眼瞳里几乎没了任何生气。
  还没到医院，就咽了气……
  宋存身体渐渐蜷曲起来。
  最后彻底被惊醒，在浓黑夜里腾地直起半身，大口喘气。
  ——已经许久不做这个噩梦了。
  他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汗，下了床。
  从浴室出来时看了眼天色，原来快天亮了。
  他又躺回去，一夜噩梦把他折腾得够呛，没一会儿，感觉自己进入梦乡。
  结果，一阵急遽铃声，彻底把他睡意掐灭。
  “哥们儿，赶紧过来一趟，出事了。”顾恒在那头语气着急。
  没睡好，头涨得厉害，他揉着太阳穴，“怎么了？”
  “你来了再说。”
  宋存被迫起身收拾。
  下楼时，给顾恒发消息问情况，毕竟二审在即，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差错。
  还没等来回复，从单元门出来，远远的却看见正在花坛边做标记的六一。
  可能是那个梦将他神智惹乱，恍恍惚惚下，他还以为是“小狗”回来了。
  他不自觉走过去。
  完全没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江可宜。
  江可宜听见脚步过来才把眼神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看见宋存的那刻，瞬间睁大了眼睛。
  差点怀疑自己看错了。
  哪有猎物自己跑进陷阱里的好事？
  她匆匆收手机，抬起手“嗨”一声。
  宋存肩膀抖了下，回过神才终于看见了她。
  想到那个搜索结果，心里打了个激灵，赶紧错开一步略过她往大门走。
  下一秒，却听见“诶”一声。
  江可宜不知道他叫什么，所以又扯着嗓子喊他邻居。
  拐到他面前，“你忘了？昨天我的狗跑到你家了。”
  江可宜盯着他，但那眼神淡漠到好像真不记得似的。
  这才一晚，就忘记了？
  宋存看她离得近，退了一步，“……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