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去拉开了百叶窗。
  像是自动感应一样，江可宜也抬起头，手掌直直靠近嘴唇又划了个弧度松开，朝他单眨了眨眼。
  “……”
  搞不懂她。
  他回去坐下，继续去看下午要开庭的案卷。
  当事人上午来过，是个画家，画在展馆保存时出现了意外，边角在库房放着的时候泡了水，导致出现了损伤。
  证据链其实很明晰了，唯一的难度是出在对面的律师身上，对方的代理律师是他以前的一个同事，宋存了解他，他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类型。
  但还好，还在他的掌控之内。
  手机响了一声，他捞过来看了眼，是江可宜来的消息。
  「我要去买熨斗了。」
  宋存眉蹙得更紧，什么有的没的？转过头，看见江可宜抬着眉手指在上头来回刮。
  他笑着低头，输入：「你进来。」
  江可宜：「你想我？」
  宋存：「正经一点。」
  江可宜头埋在案卷里，只露出一个额头给宋存，想到自己要发出去什么就想笑：「你也可以想我不正经一点。」
  宋存：「你正经过吗？」
  江可宜抬起头想瞪他一眼，结果只有个侧脸。
  江可宜：「我还不正经？」
  江可宜：「你要这么说，我可真的不正经给你看了。」
  宋存：「真有事，下午庭审的事。」
  江可宜就知道，上班给她发消息，准没好事。
  回了句来了，从座位上起了身。
  自从吴墨去了德国，她和宋存的关系就变得有些不尴不尬，上班是上下级，下班也说不清是个什么关系，反正她单方面调戏的时候居多，总之，恋爱还没谈上，暧昧期却已经被工作完全毁了。
  装模作样叩了叩门，也没等里头说能不能进，就拉开门站在了宋存面前。
  站定时冷风还剩一小节在她发尾上跳跃。
  “有何指教，宋律师？”她歪着头。
  “下午老年社区那里你不用去了，你跟我去法院，陈画家的案子。”宋存忽略她的咬牙切齿。
  “啊？我不去谁去？我跟进这么久了，都快混成那些大爷大妈的孙女了，你开庭又用不上我。”
  “用得上，你别总朝我抛媚眼就用得上。”
  “哇塞，天地良心好吗！我哪有？我就正常看你，我听你说话还不能看你吗？”江可宜感觉自己听到了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她真没有！
  “你有。”宋存看她反应，应该是没撒谎，但他不认，从他那个视角看起来，她就是有。
  江可宜：“……行，你赢了。”
  “坐我车去。”宋存把案卷归拢，立起来往桌面上敲了敲。
  “不用，”江可宜说，“我怕你说我朝你抛媚眼，不正经。”
  宋存摇摇头，站起来，经过她身边时牵住了她手，“真不坐？”
  哟，勾引人还带点威胁劲？
  江可宜有骨气，她说不坐，就是说不坐。
  对，说。
  下午一点，吃过中饭，还是被拐进了宋存车里。
  她当然是半推半就的，显得很为难。
  “座椅不吃人。”宋存说。
  “但我吃人，”江可宜瞪了他一眼，“老年社区那个案子你凭什么给强哥啊，他怎么可能能有我了解？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不是特意给他，”宋存解释，“我想让你过两天陪我出差去个地方。”
  “？”江可宜又接收到一个未知信息，这是景升的风格吗？都流行先斩后奏？
  “出什么差？”
  “记得石奶奶吗？老太太的朋友。”
  江可宜点点头。
  “她开在海口的工坊转让了，出了点问题。”
  “海口……那干嘛不当地找个律所。”江可宜心说这不是舍近求远的事？
  “老太太要我帮忙。”
  “哦。”
  江可宜虽然到现在也不认识老太太，不过从宋存跟她有过的描述里大概觉察出来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有脾气的固执的说一就是一的老奶奶。
  跟她其实蛮像的。
  车子经过一片绿荫大道，刺眼的光总算消失了，江可宜微眯的眼睛睁开来看宋存：“什么时候？”
  “后天。”
  “……”
  ……
  也亏这是淡季，否则江可宜怀疑宋存未必能买的上机票，这么临时起意地要她也陪同。
  “不是临时起意。”宋存说。
  他被挤在中间，过道那边的座椅上坐了一个体重起码二百五开外的大汉，给宋存的手都挤得没处放。
  江可宜干脆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那就是蓄谋已久咯？我知道了，想看我穿比基尼？”她偷偷凑宋存耳边说。
  宋存也是佩服自己，交手这么久，也摸清她的习惯路数了，还是控制不住生理反应，耳朵又发烫，摸了摸。
  “不想看。”说了一句。
  “那你到时候把眼睛捂着。”江可宜怼他，转而去看窗外，飞机稳速航行，在浩浩荡荡的云层里穿越，好在天气不错，一片纯白与晴朗。
  宋存没回，闭上了眼。
  感觉身体极速下坠时才醒，手边有了空间，是那个大汉起身去拿行李了，他叫醒江可宜。
  江可宜在飞行途中也睡着了，但到现在也睁不开眼，实在太困，抱住他胳膊砸吧了下嘴，“要下飞机了再叫我。”
  宋存嗯了声，随她靠在肩膀上。
  还有一点是有改进的，起码她现在跟他贴得如此亲密了，他已经不觉得不自然。
  到酒店时，刚好傍晚，可惜是阴天，看不见夕阳西下的壮景。
  他们要去石奶奶的工坊看一下。
  石奶奶的儿子来接他们，一个小麦色皮肤，但长相很清爽的大男孩儿，叫赵丹宁，说是大学刚毕业。
  距离酒店不大远的地方经过了一片海，江可宜问赵丹宁：“你们这儿日出是几点？”
  赵丹宁说了个时间，“但这段时间来台风，都下雨，看不了日出。”
  江可宜啊一声，肩膀泄了劲，“那多没意思。”
  她想到自己还带了泳装过来，精挑细选过，还特意让商家加急给自己发来。
  赵丹宁笑了笑，看起来特别有那种大学生的阳光清澈感，江可宜盯着他看。
  “给你们订的酒店三楼有泳池，有VR日出，跟实景差不多。”
  “这么高级？”江可宜诧异，“现在科技都发展成日出都可以在室内看了？哪个天才想出来的……”
  看了眼宋存，他抿着唇，一言不发，脸色阴沉沉的，不知道是怎么了。
  赵丹宁得意地说：“是我。”
  “哦哟？”江可宜更意外了。
  “准确来说，是我带的团队做的，我们从大二开始着手这个项目，现在勉强有点起色。”
  “厉害厉害！”江可宜感叹，“年轻有为。”
  “姐姐你就别打趣我了。”赵丹宁回头看她。
  两个人天南海北，思维发散，到了工坊才止住。
  “里面车沓樰獨家諍裡位没了，只能走一段进去，不好意思，姐姐。”赵丹宁走在前面带路。
  江可宜说没事，跟在后面撞了下宋存，“你怎么啦？”
  “有空了？”宋存回得文不对题。
  “什么有空没空，”江可宜环顾四周，椰林绿树，别提多美了，虽然没有斜阳，但这样也别有意趣，“这椰子会不会从顶上砸下来？”
  赵丹宁说不会，这都是装饰树，很安全。
  一边走一边聊，宋存渐渐被两个人甩在后头，而江可宜浑然不觉。
  石奶奶早就等在工坊门口，她年纪大了，讲话不是非常囫囵，赵丹宁便成了她的代言人，说当初验房的时候也没提过铺面墙皮的问题，还有椰雕工具，平时奶奶宝贝得紧，保养得很好，不知道怎么会临到头了这么吹毛求疵找麻烦。
  宋存没吭声，绕过木桌去看一遍的打磨机，确实如赵丹宁所说，保养的很好，明明是十多年前的机器，还崭新得像刚出厂，除了一旁写了出厂日期的标签纸有点泛黄，其余一点问题也没有。
  旁边摆满了锥子刻刀，他也都一一看过去，和打磨机一个情况，新得发亮。
  江可宜则在看墙面，顶上是有点开裂，几处有脱落，问赵丹宁：“你们交接的时候，有没有忘记告诉对方的损坏部分？”
  石奶奶着急，拍着大腿手口并用，“小宋啊，这事儿绝对不可能！”
  赵丹宁拍拍她后背，缓释她的不安焦虑，对江可宜和宋存说：“没有，合同里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宋存抬眼看看四周，“有监控吗？”
  “有，姐姐，还有……”
  “你不知道我姓宋？”宋存冷着眼看赵丹宁，脸色更差了。
  江可宜一听这话有点夹枪带棒的意思，拽了下他衣服。
  “哦，姐姐，”赵丹宁瞟他一眼，“宋律师，你们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