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作者:以梨      更新:2025-09-12 09:30      字数:3838
  
  那个时候的他们在沙发上嬉笑着相拥,谁也没想到未来的某天这句话竟然一语成谶。
  第44章 妄野
  阮荔第二天便去了北城日报报道,被分到了社会新闻板块,这是个聚焦社会领域各类事件、问题的板块,经常会触及到一些尖锐的社会矛盾。
  带她的老师是一位四十岁的女性,叫杨荟,她穿着得体的职业西装,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妆容很淡。
  “阮荔,A大的学生。做过新闻采访吗,熟悉新闻采编审的流程吗?”杨荟说话时的语速很快。
  阮荔一下就进入了职场的状态,很认真地抓重点回答:“在学校校报社干了三年,做过学校内的小型新闻采访,对新闻采编审的流程基本熟悉。”
  “行。我的助理休病假了,那你这两个月就跟我。”杨荟提醒道,“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我要求很高,别觉得是来实习的,能随便混混,达不到我的要求就走,我不会手下留情。”
  “好的,杨姐。我会认真工作,努力跟上您的工作节奏,请您放心。”阮荔声音淡淡的,没有过分的讨好。
  阮荔接手的第一个新闻采访就是隔壁市的中学集体食物中毒的事件,事发当晚她们就需要奔赴邻市,阮荔只能在车上草拟采访的提纲,杨姐对她的提纲勉强满意。
  深夜,她们达到医院的时候,当地消化科的床位全部住满,连医院走廊也人满为患。
  学生的父母看到记者来,情绪很激动,你一句我一句,恨不得将学校的领导碎尸万段。
  “全校500多个孩子,只要在食堂吃了饭的,全部食物中毒。有些情况严重的还在手术室里面洗胃。”
  “学校平时的伙食就很差,孩子经常抱怨吃不饱。”
  “我们每个月给孩子交的伙食费用到哪里去了,国家的补贴资金又用到哪里去了?”
  “学校里面肯定有贪污腐败存在!”
  “你们做记者的一定要严肃调查,客观报道。”
  阮荔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阵仗,真实地接触社会群众,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根本无法做到客观冷静,为了抢着发言,甚至差点把阮荔推翻在地。这跟她在校报社的新闻采访小打小闹有着本质的区别。
  从医院里面出来,坐上报社的车,阮荔才松了一口气。
  “吓到了?”杨姐转头看她。
  “有一点。”阮荔诚实地点点头。
  杨姐黑框眼镜下的目光毫不意外,她说:“跑社会新闻的都是男性居多,女生一般吃不了这个苦。一开始就算做这个,最后都转去做娱乐、财经去了,接触的都是明星、商界精英,体面,不用成天灰头土脸地和普通民众打交道。”
  阮荔转头看着她,有一点好奇地问道:“杨姐,你不就坚持下来的么?为什么呢?”
  她的掩藏在镜片下的眼里闪过一点光亮,她道:“可能为了那一点所谓的理想主义吧。”
  那个时候的阮荔还不是很明白。
  接下来的食堂样本检测和教育部门的新闻发布会,杨荟都带着她亲自参与。阮荔对她感到佩服,她对待新闻这份事业很严谨,采访编审的每一个细节她都会仔细推敲,用词客观恳切,一针见血。
  跟着杨荟的每一天都很饱和,这天她正在一个新闻现场,家里却打来电话。
  “凡凡?”阮荔耳朵夹着手机,手在笔记本上面记录。
  “姐!我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薛迎凡的声音听起来生龙活虎,她做了手术之后状态好了太多。
  这时,新闻现场杨荟正在喊她名字,语气急切。
  “凡凡,我这边有点事,晚点给你打过去。”阮荔飞快地对电话那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杨荟那边的设备出了一点意外状况,阮荔小跑过去帮她调试,然后又接着开始紧锣密鼓地采访新闻当事人。
  当天晚上结束完采访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阮荔担心打扰她们休息,当晚就没有回电话过去。
  两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而她的实习马上就要接近尾声。
  她今天在拟最后的新闻稿,等这篇新闻发布了,她的实习也将正式结束。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振动个不停,看到家里的来电显示,阮荔笑着接起电话:“凡凡,什么好消息呀,这么等不及,又打过来了。”
  “凡凡走了。快回来吧。”阮茵兰的声带仿佛被砂纸打磨过,粗粝沙哑。
  阮荔的耳朵传来一声轰鸣,她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连手中的手机都快拿不稳。
  “什么叫走了?”阮荔双唇颤抖得快发不出来声音。
  她对于这个几个字根本难以置信,她怀疑阮茵兰是不是说错了。
  “今天早上在家的时候突然晕过去了,休克,送到医院没有抢救得过来。”阮茵兰在电话那边的啜泣声难掩。
  铮铮的事实摆在她的面前。
  阮荔浑浑噩噩地向杨荟请假,然后买了最快的一班飞机回云城,阮荔下了出租车用了最快的速度几乎是一刻不停地跑,这才跑到了病房门口。
  医院里面熟悉的消毒水味,一贯的冰凉,此刻变成了死亡的味道。
  阮茵兰泪流满面,不住地啜泣,用手一遍一遍地擦掉泪水。
  薛叔叔拽着医生的领子,脖子上的青筋鼓起,目眦欲裂:“什么叫不知道死因?”
  “她上一秒在家里还兴高采烈,活蹦乱跳,怎么会突然就走了呢?!”
  “这怎么可能!”
  薛叔叔被医院的保安架着手臂拉开,他已经情绪失控了,还挣扎着要扑上去。
  主治医生也被他疯狂的模样吓得后退两步,说道:“病人休克没有抢救过来,医院无法判断病人的死因,如果想知道病人死亡原因需要请法医进行解剖
  判定。”
  “那我申请解剖。”薛叔叔突然蹲了下去,捂着脸痛哭,“她才做了手术,在最好的医生那里做的,手术明明那么成功,她可以好好活下去,她还有那么精彩的人生,她怎么可能突然抛下我们走了呢。”
  “死的人一定不是她,你们肯定弄错了。”薛叔叔笃定地摇摇头,他已经魔怔了。
  “安排人把病人遗体移走。”医生对助理说道。
  护工将薛迎凡从手术室里推出来,雪白的布将她从头到脚的盖住。
  薛叔叔扑到转运床上,手指紧紧地攥住边上的栏杆,指尖发青发白,他轻轻地抱住薛迎凡的遗体,浑身颤抖,人悲伤到了极点时,想哭是哭不出来的,他的喉咙里发出类似于呕吐的声音。
  阮荔站在走廊里,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仍然不敢相信那里躺着的人是薛迎凡。
  老天爷是不是在跟她们开玩笑?
  一定是弄错了。一定是医院弄错了。
  “凡凡,躺着的怎么可能是你,一定是他们弄错了。你还在抢救。”薛叔叔嘴里嘟囔着。
  他掀起白布的一角,露出那张稚嫩苍白的脸。
  “不!”薛叔叔的喉咙里面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呜咽,然后整个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彻底昏了过去。
  阮荔和阮茵兰冲到薛叔叔的面前,将他扶到旁边的长椅上,阮茵兰掐着他的人中,他慢慢苏醒了过来,一双眼睛没有焦距地望着天花板,筋疲力尽。
  阮荔这才确信薛迎凡是真的走了。她的心脏传来一阵钝痛,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落。
  她害怕再次刺激到薛叔叔,她仓皇地转过身去用手背擦眼泪,可是泪水将她的手背湿濡了一遍又一遍。
  阮茵兰悲伤地唤着:“老薛,老薛。”
  薛叔叔却呆滞地躺在长椅上,脸上没有表情地望着天花板,不说一句话,也不理人。
  女儿走了,他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医生拿来了一系列需要签字的解剖同意书、知情书,他被阮茵兰扶起来,机械地在签字栏落下自己的名字。
  只是他的字歪歪曲曲,有些连笔序都错了,他也没发觉。
  签完最后一个字,他积蓄的所有力都失去了,晕了过去,毫无知觉。
  那晚,阮荔和阮茵兰一起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薛叔叔搬回家,他回到家就昏睡了过去。
  “凡凡挂在网上的画,前天有人出价购买,这两天可把她高兴坏了。”阮茵兰垂头坐在沙发上,她的高兴喜悦明明还在眼前,怎么过了一天就变成这样了呢。
  阮荔的心仿佛被尖锐又密集的针狠狠地扎,从针孔里快渗出血来。
  这就是薛迎凡前天欢天喜地给她打电话要告知的好消息。
  她想扇自己几巴掌,阮荔你一个实习生能有多忙,怎么连这点时间和耐心都没有?听她说完这个好消息能够耗费你多长时间。
  悔恨、痛苦、难受在她心里蔓延,几乎要将她吞没。
  阮荔从北城走得匆忙,整个人恍恍惚惚,连勾云野也没有告诉。他等到晚上九点她还没回来,这才给她打了一通电话,听到电话那头她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把他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