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作者:
栖黛 更新:2025-09-12 09:35 字数:4013
乔雾的余光瞥见他转身的衣角,脑中的念头灵光一闪。
“先生!”
她下意识伸手想抓住他衣摆,却没想到会勾到他的手指。
小指勾住小指,独属于恋人之间的亲昵意象,远大过现实关系的暧昧。
苏致钦的指骨硬而修长,触手的肤感微凉,他手指的温度竟比刚刚在她后颈上打圈时还要再低一些,却依旧灼得她蜷起了手指。
猝不及防的肢体接触,几乎让心跳都漏了半拍。
饶是他们两个人已经做过比这种不起眼的接触更深入的举动,但细想起来,他们未曾牵过手,毕竟一年多前,前往艺术酒会的路上,他在车里牵着她的手,在她掌心,教她一一记诵新旧教义时,并不算正经意义上的牵手。
但他们好像,也没有能够牵手的理由。
是她逾距了。
自觉犯错的乔雾眼睛装忙,匆匆别开目光。
地下赌场太闷热,她一定是待在这里太久,周围绕了水泄不通的好事者,难免空气不流通,也难怪她心跳会这么快。
苏致钦目光微沉,目光蜻蜓点水似地从她藏在桌下的右手上一闪而过,然后,不紧不慢地走到她红晕未歇的耳朵上。
“怎么?”
“……”
“不想玩了?”
乔雾:?
她有点懵,本能地“啊”了一声。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玩了?
……输赢都不算我头上,我干嘛不想玩?
乔雾这么想,就真的这么问出了口。
“先生,我又不是输不起,我为什么不想玩啊?”
然而,就在她否认的那一瞬间,苏致钦脸上的微笑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
堪称川剧变脸大师。
乔雾看得目瞪口呆:?
男人木着一张脸,没什么情绪的字眼一个一个地从他抿直的唇线里往外蹦。
“乔雾,你最好赢。”
乔雾鲜少看见他这样咬牙切齿的样子,但她转念一想,觉得这个要求实在是离谱。
大概全天下的赌徒都有一种“只要老子上桌了就一定能赢钱”的不接地气的幻想,但TM的上桌的是我不是你啊!
……有必要纠正一下他这种错误的思路。
乔雾摆出“求同存异”的态度试图跟他理性探讨。
“先生,我认为,您这个要求有点强人所难。”
苏致钦情绪冷淡,但“我很不高兴”这五个字,却是切切实实写在了脸上,没头没尾地怼了她一句:“你昨天晚上就想拿我换兔子。”
乔雾的脑门上缓缓出现了第二个问号。
这是哪跟哪的事情啊?
明明过边的事你怎么就还记仇呢?
这不是没换成功嘛。
而且——
我!那!个!时!候!在!开!玩!笑!你!都!没!听!出!来!吗!
乔雾心里的吐槽一堆,都不知道先拣哪个点开始输出。
“乔雾,你最好赢。”苏致钦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固执地皱着眉又重复了一遍。
这个要求真的太霸道了。
赌博这种事,九分天注定,一分靠打拼。
决定好好教育一下他这种扭曲的赌徒心理,乔雾扔出了她的王炸。
“先生,您不要这么不讲道理,如果我逢赌必赢的话,我为什么还要待在您的身边呢?”
苏致钦有点头疼:“……”
“而且,”乔雾语重心长地看了他一眼,“不要把别人想得那么菜!要相信新手光环!!”
可板着脸的苏致钦显然不信她的说辞,她捏了捏眉心,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才想起自己叫住他的本意。
“先生要是这么担心我输的话,能不能借我一样值钱的东西?”
作为一个来自于夏天泡在水里都要打麻将的火锅市一员,乔雾在垃圾街里看着卖铁板鱿鱼的祝婶婶,每周一的晚上在收摊之后还要去搓麻将,她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牌桌上的镇财之道——就是不知道在西方,财神爷的偏好有没有发生变化。
比如像接盘莉莉丝的这种状况,筹码还是问对家借的,财运流回主人那里,是再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在中国的麻将桌上,可是大忌。
乔雾认真组织了一下措辞,尽量让苏致钦能够理解中国人在赌博这件事情上的迷信,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的物件崇拜。
她小心翼翼地询问他身上是否有比两个农场的价值更昂贵的东西,如果有的话,那至少可以帮助她镇一下财路,或许指不定真的能赢呢?
苏致钦沉着脸打量着她,像是在甄别她到底有没有打什么坏主意。
乔雾:“……”
但她从头到脚认真观察了一下苏致钦的装扮——没有昂贵的手表也没有宝石镶面的领夹,他没有任何多余的、累赘的装饰,如果脱下那一身熨帖笔挺的西装,他整个人的装束干练得像是随时都能出去打架。
果然,有钱人的世界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才怪。
西装外套下是他的肩带枪夹,光从他那天晚上丢给自己那把沉甸甸的“小玩具”来看,藏在他身上用来防身的手//枪估计价值不菲。
如果苏致钦真把枪丢给她,乔社会主义的接班人雾不知道该用什么姿势威胁西方的财神,让他乖乖地用无边法力把自己的好运拉满。
她脑补了一下这个画面,觉得自己的想法属实有点可笑。
也许中西方的财神吃的不是同一个道路。
毕竟这只是祝婶婶打麻将的迷信而已,可能搁她身上,也不一定管用。
正准备说要不算了。
忽然——
“接着。”
亮黄色的顶灯下,红色的晶莹碎光如流星般在灯光下划出一道抛物线。
红宝石戒指不偏不倚地摔进她手心里,乔雾还没反应过来,原本闹哄哄的周遭几乎是在瞬间失去了窃窃讨论的声响。
阿芙罗拉和莉莉丝本能地对视了一眼,而莎娃怔怔地看着赌桌对面发生的一切,连呼吸都开始艰难。
乔雾垂着眼帘,静静地看着手心里这枚沉甸甸的、仍旧带着他体温的戒指。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这枚几乎从不见他摘下来的珠宝。
纯金的戒指,指环周围遍布划痕,像是件饱经风霜的古董,而六爪戒托上镶嵌的巨大红宝石却如同刚刚被人从博物馆里被取出来一样,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要怎么具体形容这颗宝石呢?
她做地接的时候,会带游客参观克林姆林宫里的钻石馆,馆内以黑绒为底来衬宝石的颜色,进门处是一面巨型的防弹玻璃展柜,里面高低错落的布景台上盛放着无数晶莹剔透的大颗裸钻,而随着展馆的动线往深处走,真正夺人眼球的,则是一顶又一顶无法被估价的皇冠,有纯金打造的水滴皇冠,也有由珍珠镶嵌的珍珠皇冠,还有用大颗白钻组成的顶冠。
在中世纪,欧洲的强国皇室在继位时,都会要求附属的周边小国献上自己皇冠顶上最好最大的一颗钻石,来组成属于自己陛下的加冕皇冠,以作为统治权力的象征,而这中间,最出名的皇冠,则要数那顶曾经被叶卡捷琳娜二世加冕的红宝石皇冠。
那位曾经放言,“如果我能活到200岁,整个欧洲都将匍匐在我脚下”的女皇,在加冕时,巨大的白钻皇冠的顶端就镶嵌着一颗举世无双的、重达398.72克拉的红天鹅绒色尖晶石。
她虽然不懂珠宝,但光从宝石的成色来看,竟一点也不逊于那颗她带人隔着玻璃参观了无数次的名贵宝石。
红天鹅绒色的宝石,漂亮得就像暗夜月色下吸血鬼的眼睛,而在吸血鬼澄透的曈色下,在金色的戒托底盘上,却能隐隐看见精致的图腾刻痕——是一只双头鹰,背着带有明显东正教特色的十字架,鹰的左爪带着镣铐,而右爪的爪弓收拢,则牢牢地抓着权杖。
这显然是一枚已经很有年代的物件,兴许还带着这个三观不正的“布特洛维奇”家族某种不知名的图腾崇拜。
乔雾的目光从他垂在身侧的左手食指上一扫而过,她注意到了他食指指根那一圈浅浅的牙印。
是那次在艺术酒会里的盥洗室,他强摁着她在镜子前逼她出声,她气急败坏下,就咬了他。
却没想到,她咬得那样重,他非但没有收手的意思,反而愈发得寸进尺。
乔雾闭了闭眼,将那些凌乱的、淫//靡的画面逐一驱逐出脑海。
她举起这枚分量沉得有些夸张的戒指,问了一个非常现实且质朴的问题。
“先生,这个值钱吗?”
苏致钦面无表情:“没我的时间值钱。”
乔雾的母语是无语。
所以说到底,还是不准她输。
她叹了口气,终于妥协,说:“行吧,我努力一下。”
虽然这个回答仍旧不太令人满意,但苏致钦绷紧的下颚线已经放松,他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乔雾几秒,随意地丢下一句“别弄丢了”,便径自离开了赌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