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激烈的对骂最后以被举报封贴为结束。
  ……
  树影在窗外轻轻摇曳, 季沉陷在沙发里, 半梦半醒。
  若有似无的香气萦绕在鼻息，细细分辨其中还夹杂着略微辛辣的碘伏味道。
  朦胧中, 微微凉的触感落在他的手背上, 质地柔软得像陷入了一小片云朵。
  他仿佛看见一个纤细身影俯下身, 那淡粉的唇，离他的脸越来越近……那轮廓逐渐清晰，凝聚成唐星野那张雌雄莫辨的脸。
  骤然，尖锐的疼痛如同针扎戳破所有旖旎的幻象。
  季沉看清了眼前的场景，唐星野握住他的指节, 捻着一根细长的银针，扎着他的指尖。
  巨大的落差让季沉涌上一阵失望, 带着睡意的声音忍不住抱怨：“你打算……就这样在梦中扎死我？”
  唐星野瞥了季沉一眼。
  季沉发现唐星野的眼睛会说话, 亦或者说自己能够捕捉到他传递出来的情绪。
  每次唐星野开漫长无用的组会, 表情淡淡的, 从眼神可以看出生无可恋。
  现在那双漂亮的眼睛在说：这就醒了？没劲，我工作完成了。
  如果没看错, 还有一丝极难察觉的、恶作剧得逞般的微妙快意。
  “你最近在躲着谁, 特意去alpha多的地方？”季沉换了个话题, 接住唐星野丢给他棉签，虚虚地按着指尖止血。alpha的愈合能力强，这点血不用特意拿棉签处理。
  唐星野精致略带女气的面容，垂着眉, 低头摆弄针管，像极了清冷又专业的护士小姐，季沉心安理得地接受片刻的服务。
  依赖于护士小姐的守诺，季沉难得享受短暂的二人相处时间，没有其他烦人的东西打扰。
  他看着唐星野收拾针管，直接点破对方这几天异常的路径。
  季沉猜不到原因，本能觉得有麻烦找上了唐星野。上次的摄像头没了后续，他问了唐星野，得到含糊的回答，说是一场误会。
  误会吗？季沉心里还是残留疑惑，见唐星野不愿多说，就没再追问。
  唐星野很干脆地承认：“嗯，alpha多的地方，安全些。”
  “有什么麻烦能让你这么烦恼？我帮你解决。”季沉碾了下微末的血珠，就把棉签丢进垃圾桶。
  “你会倒大霉的。”唐星野联想到车祸的事，轻轻摇头，他抬头看着季沉，开玩笑道：“不如当我的金主，多资助项目，多送我点材料。”
  一想到赞助的材料在实验里惊人的消耗速度，唐星野就有点心痛，同时又有点头痛，又要做ppt给赞助商画饼。
  还有骚扰狂的事，早不来晚不来，赶在他最忙的时候……
  时间不够用，一天为什么没有72小时。
  唐星野捂住有些疲惫的眼睛。
  季沉看到他的动作，问，“怎么了？”
  “被钱包刺痛，”唐星野声音闷闷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不想看余额。”
  带着孩子气的发言让季沉失笑，“这好解决，我给你买。”
  再加一个赞助商，唐星野脑子里立刻开始飞速计算，这笔新的“资助”又能支撑多久。即便有人兜底，他在生活和实验上，似乎总也摆脱不了那股精打细算的穷酸气。
  正想着，一股清冽的雪松缓缓笼罩下来，温和地落在他的肩颈发梢，没有丝毫侵略性。
  奇异地，唐星野紧绷的神经像是被温柔地抚平，悄然舒展了几分。
  季沉看唐星野还捂着眼睛，笑着问，“现在能正眼看吗？”
  唐星野：“不能，我嫉妒你太有钱。”
  季沉：“……”
  季沉握住唐星野的手腕，轻轻将那遮眼的手拉了下来。唐星野绷着雪白的脸，嘴角的弧度下降0.1像素。
  季沉的指腹却忽然蹭上他纤薄的眼皮，温热的触感轻轻揉过，本就敏感的皮肤，很快晕开一片粉色。
  唐星野下意识眨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季沉，视野里带着水汽。
  季沉一本正经地解释道：“给你做眼保健操，恢复视力。”
  唐星野：“……”
  真是神奇。
  季沉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厌倦刺激、危险。
  唐星野看起来和这两个词完全不搭，却挑起他的情绪，他的痛觉，他的躁动。
  温顺任人揉捏的样子让人想起漂亮的布偶猫。
  现在布偶猫不高兴，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放手，我要走了。
  季沉略感遗憾，好不容易能跟小猫独处，结果对方玩腻了，转身又要跳进其他人的怀抱里。
  班里的同学正在排练节目不知是谁先注意到了窗外那道静立旁观的身影。
  来人乌发肤白，站在那里就是一副水墨画，带着疏离又惊心的美。他眼眸淡淡地望进来，看不出情绪，却让所有无意间对上视线的人心头一跳。
  一时间所有人都卖力地表现自己。空气中弥漫起一种微妙的、想要被认可的紧张感。
  仿佛他不是偶然路过的旁观者，而是手握晋级名额的隐形评审。
  排练结束，众人气喘吁吁，眼睛很亮等着对方点评，却发现唐星野的目光并未移开，依旧定定地望着场内某处，眉头微蹙。
  “怎么了？我们的表演哪里有问题吗？”负责人心下忐忑，连忙上前询问。
  唐星野虽然不参加活动，却收集意见时，给出可行、有用的建议。
  唐星野轻轻摇头，抬手指着舞台侧上方一角道：“绳子松了，再不管，旗杆会掉下来。”
  负责人闻言大惊失色，冲过去仔细一看，果然发现那处的绳结早已老化松脱。演出搞砸事小，伤到人事大，负责人连忙派人都去检查一遍道具。
  唐星野见隐患被解决，就转身离开。
  京大为了激励学生，每月都会公布一份综合排名，涵盖了学术成绩、实践成果等多个维度。
  布告栏前，唐星野瞥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半开玩笑地打了声招呼：“真巧啊。”
  只有林墨自己清楚，这绝非偶遇。他是特意算准了时间，等在这里的。
  唐星野的目光重新投向布告栏，缓缓上移，最终定格在最顶端那个名字上。他不自觉地微微眯起了眼睛。
  林墨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毫无意外地，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第一名欸。”唐星野拉长声音，语气分辨不出情绪。
  这话却让林墨心头莫名一紧，甚至瞬间掠过一丝懊悔，早知道该控一下分的。
  他的目光掠过唐星野，捕捉到那底下藏着的并非往日的阴郁，而是一种灼灼的、不服输的光亮。看明白他的想法，突然产生点庆幸还好他是第一。
  或许是心境的变化，受过林墨太多的帮助，此刻唐星野心中没有那么强烈的嫉妒情绪，相反激出一种好胜心。
  如果他开学看到林墨的名字，肯定气得胸闷的，一下午都会在焦躁，满脑子都是凭什么，凭什么他第一。
  小组课题中有同学好奇地问他，和林墨是不是室友。
  对方还追问，“跟这样的天才一个宿舍，你不觉得压力很大吗？”
  “他是他，我是我，我从来不会专注其他人，跟自己比就足够了。”唐星野淡然地回应，丢下这句话就离开，呆在原地的男生产生一丝羞愧。
  没有负面情绪是假话，唐星野出了教室的门，表情就冷下来。在本子上写满了林墨的坏话，把他的名字写在纸上，撕下来，把那团纸当做林墨，揉得稀巴烂，才消气。
  难道林墨比他天赋高，就不学吗？那时候唐星野就下决心，狠狠赶超林墨。
  “我也会是第一名。”
  唐星野向他发出挑衅。
  林墨尽管很想回答“你会是第一的”，可唐星野的内心渴望是和他一较高下，得到尊重认可。
  “我期待着。”
  竞争对手不遗余力的回应让唐星野很满意。
  随着学生们的期待，校庆如期而至。
  长达两小时的开幕式上，学校邀请了各行各业的知名校友。知道学生们不爱听空大的长篇大论，为母校献上祝福后，校友们都分享不少的干货。
  唐星野在下面做着笔记，收益颇多，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频频看来的目光。
  表演结束后，就是周年庆惯例的舞会。为了增加趣味性，这次校方办的是蒙面舞会，唐星野扫了一眼，就随意选了黑色的面具。
  唐星野走进大厅，里面觥筹交错。大家都戴着面具，谁也认不出谁，随意交谈。大部分的人心思都在交谈上，少部分人专注地进食。
  唐星野打量墙上的装饰画，确认自己欣赏不了什么内涵，决定转去餐桌。
  “星野。”
  beta一眼瞥见他，立刻像只欢快的小鸟般飞奔过来，脸上洋溢着藏不住的兴奋。
  艾可？
  唐星野透过声音分辨出眼前的人，不知道他没出声，对方怎么认出他的。
  “你最近是不是很忙？怎么没见你在小组群里说话？”艾可的声音带着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