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的，奶奶。” 青雀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这次我要待到年后才走。”
  “待这么久？太好了！” 奶奶惊喜地睁大眼，往年青雀总忙着勤工俭学，知道寒假兼职工钱高，每次在家待不过一周就匆匆返校，有时连除夕都赶不上。
  “嗯。” 青雀应着，心里踏实了不少。
  他这些日子攒的钱，加上各种零散收入，确实比从前宽裕多了。
  青雀回来了之后，除了学习之外，剩下的时间都会陪着奶奶，哪怕是干点活聊聊天都好。
  他很珍惜能和亲人在一起的时间。
  偶尔去镇上人多的地方摆摊，之前的时候总是冷清的很，可现在摊位前却围满了人。
  穿着大衣的少年身形修长，眉眼如画，鼻尖与唇瓣被冻得泛着薄红，一双碧绿的眸子尤其勾人心魄。
  这样出众的模样，在镇上实在少见。
  “这个怎么卖的呀？”很快，就有人问价。
  青雀想了想才开口：“六块钱一串，十块钱两串。”
  这些都是他用各色珠子串成的小玩意儿，手工活的成本其实不高。
  “那这些都是你自己串的吗？”问话的人目光分明更多落在他身上，见他点头，笑着蹲下身挑选起来。
  “买了这个可以加店主微信吗？”
  “之前怎么没有见到你来这里摆摊啊，以后多来。”
  “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有没有兴趣找个对象？”
  热情的委婉的，试探的话语顺着风飘过来，全落进青雀耳中。
  他抿了抿唇，帮人把东西包好递过去，简单回应：“嗯，是我自己做的，需要的话明天我也在这里。”
  他本就不擅长拒绝，最后还是被几个说想下次自选款式的女生盛情难却，加了微信。
  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但好在没有下雪也没有下雨，除了冷了些，也还算不错。
  青雀早早卖完了准备的商品，蹲下身收拾摊位上的垃圾，余光瞥见一双白色球鞋忽然出现在面前。
  他顿了顿，佯装没看见，继续手上的动作。
  把东西都装进袋子，他起身准备回家，刚走两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青雀垂下头想绕开，擦肩而过的瞬间，手腕却被猛地扣住。还好他反应快，先一步后退躲开。
  “青雀，回来怎么不找我们？要不是听青奶奶说你在这，我还真找不到。” 男生语气带着股痞气，算不上友好。
  青雀本不想理会，这人是邻居家的小孩，比他还要大两岁，以前总带着一群人欺负他，后来搬走了，只寒暑假回来住几天，之前回来的时候也偶尔会来找他。
  “松开。”他头也没抬，启唇说道。
  第46章
  李铁没有想到青雀会这么说, 皱了皱眉就要动手，视线扫过他裸露在外的白皙脖颈时却顿住了。
  他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再俯身细看, 青雀那张脸完整地撞进眼里。
  “怎么长这么好看了？” 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怀疑, 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物件。
  青雀没理会，趁他发怔时早已跑远，直到跑出很长一段路才停下来喘气，呵出的热气在空气中凝成白雾。
  傍晚, 青雀正在厨房帮奶奶择菜，忽然听见门口传来响动，暗道不好的他放在手上的青菜, 快步走到屋外，果然看见下午见过的李铁带着几个人堵在门口。
  “有事吗？”他皱眉问。
  “缩在家里算什么？我下午话都没说完。” 李铁吊儿郎当地靠在门框上。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青雀语气冷淡。
  “哟，这么久不见, 胆子倒大了。” 李铁嗤笑一声，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轻佻，咂嘴道：“以为长好看了就能上天？”
  青雀不想多说, “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这话一出，跟着来的几人明显露怯, 有人已经试探着往后退。
  “怕什么？” 李铁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用话激他们，“他也就嘴上厉害，你们女朋友有他长得好看？”
  听着几人愈发露骨的调笑, 青雀脸色沉了下来。
  “雀雀啊，外面咋了？” 厨房传来奶奶的声音，跟着探出个脑袋。
  “没事, 奶奶。” 青雀拔高声音应着，挡在了门口。
  眼看他真要摸出手机报警，几人慌了神，有人上前就想抢手机。
  青雀反应快，往旁边挪了两步，却还是被人狠狠一撞，踉跄着摔倒在地，手机飞出去，屏幕摔得粉碎。
  李铁不紧不慢的走到了青雀面前蹲下，伸手揪住他的衣领：“还跑不跑？”
  “神经病。”青雀没忍住骂了一句，说完就后悔了，这人看着确实不太正常，不然都二十多了，怎么还在外地读高中。
  就在这时，隔壁买菜回来的大妈路过，看到这阵仗大喊一声：“你们在这儿干啥呢？光天化日的欺负人？”
  等到人群散开后，青雀撑着手臂站起来，捡起摔坏的手机，默默回了屋。
  简单吃了晚饭，他收拾好厨房，又做了些家务，才回自己房间躺下。
  床板有些硬，硌得腰疼，他翻了个身，从枕头底下摸出那本变美手札，一页页从头翻看。
  看到哪里，他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当时做任务的时候清晰发生的事情。
  “不知道之后会怎么样。”青雀轻声呢喃着，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翌日的清晨，他起了个大早，打算去寺庙里祈福。
  上山的路上全都是台阶，黄色和朱红色的墙壁散发着古朴的气味，即便寒冬腊月，香客依旧不少。
  门口的老槐树上挂满了祈福的木牌和红绳，在风里轻轻摇晃。
  青雀点了香插在供奉台的香炉上，跪在蒲团垫上，闭上眼许愿。
  希望他的奶奶可以健康长寿，希望他可以得偿所愿。
  默念完刚要起身，睁眼的瞬间，却瞥见旁边一闪而过的身影。
  傅斯彦？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对方。
  回乡下这段日子，林熙阳和苏御像是把他忘了，只偶尔发几条消息，贺朔州倒是常发些奇奇怪怪的话，至于其他人，他本就不在意。
  青雀起身想追上去，旁边忽然走来一位寺庙的主持，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什么？” 青雀一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上前一步，喊住人：“主持。”
  穿黄色僧袍的主持停下脚步，手上捻着佛珠，看向他时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您刚才说的话…… 是什么意思？” 青雀蹙眉追问，声音放得很轻。
  主持却道：“凡事有因必有果，皆是缘分，不必强求。”
  青雀听得一知半解，迷茫地眨了眨眼，还想再问，对方却只是摇摇头，转身离开了，颇有 “天机不可泄露” 的意味。
  从殿内出来，青雀环顾四周，早已没了傅斯彦的身影。
  他垂下头，几缕碎发落在额前，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有些忧愁的回到了家，青雀连着两天都没有睡个好觉，辗转反侧的思考这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之后，青雀再也没见过傅斯彦，那惊鸿一瞥，仿佛只是他恍惚间生出的错觉。
  直到除夕傍晚，和奶奶吃完热腾腾的年夜饭，青雀站在院子里看烟花。
  天上炸开的五彩绚烂映亮了夜空，周遭张灯结彩，满是欢声笑语。
  天地间绚烂又美好，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欢声笑语，即使有了手札后，好像他还是孤身一人，色彩落在他的身上，仍旧是没有温度的。
  青雀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糖，拆开后塞进嘴里，草莓的香甜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甜滋滋的。
  他把糖纸揉成团塞进口袋里，打算一会儿找个垃圾桶扔掉。
  “雀雀啊，出去走走吧？除夕多热闹。” 奶奶慢悠悠从屋里出来，走到他面前拉住他的手，笑得满脸皱纹。
  青雀摇了摇头：“不用了，我陪在奶奶身边就很开心。”
  奶奶抬手想揉他的头，青雀顺势低下头，方便她动作，下一秒，手心里被塞进几根仙女棒和一盒小金鱼摔炮。
  “早上出去买的，给你玩。” 奶奶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像老旧收音机的电流声，可听在青雀耳里，却比任何声音都更让人心暖。
  晶莹的泪水挂在眼睫上，轻轻颤抖着，抬手一摸，是有温度的湿润的。
  外面太冷，青雀怕奶奶冻着，很快扶着人回了屋。
  他就独自站在院子里，抬眸看着那片天空，皎洁的月亮高悬在墨蓝色的幕布上，繁星闪烁。
  这样快乐轻松的日子，总过得格外快。眨眼间，青雀又要回学校了。
  离开前，他又去寺庙求了两个平安福，小心地揣进内衬口袋里。
  “雀雀啊，到了学校记得打电话。” 奶奶往他书包里塞得满满当当，絮絮叨叨地叮嘱，“别总熬夜，按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