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作者:尚许      更新:2025-09-15 08:24      字数:3360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滑向深渊不能自救,身体动不了任何,只有姜津向他伸手。他用尽所有力气抱着姜津,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嚎啕大哭,滚烫的眼泪滑进衣领。
  姜津听见他的哭声,心脏像是被揪紧了,鼻尖一酸,同样落下泪来。
  四周是群山,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人,所有的情绪无处遁形,它们得以宣泄。
  不知道哭了多久,姜津拉开一点距离,捧着魏黎的脸,低声道:“我们上去好不好?”
  魏黎怔怔看着他,下意识附和:“好。”
  两个人就这样扶持着起来,好不容易爬上山坡,等姜津看到什么的时候,一愣。
  原先还躺在那里的魏勇已经消失不见,不知道去了哪。之前地上所有的血迹被雨冲的一干二净,仿佛那里压根没有人躺过。
  魏黎整个人都挂在姜津身上,察觉到姜津脚步一顿面部凝重,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疲惫地说:“他狡猾得很,刚刚装死呢,这下可算让他逮到机会跑了。不用担心,魏勇本来就是逃犯,他脑子被打坏了他才会去警察局报警。”
  姜津这才放心下来,点点头,说:“那我们回家吧。”
  雨势不见小,两人就这样相互依偎回了老宅。姜津之前早来一会儿,已经把屋子里收拾了一遍。他们把湿透的衣服全换下来,想洗个澡。
  二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长时间的体力消耗加上情绪波动太大,让魏黎的精神有些恍惚。姜津把他推进浴室,他还有些发愣,抓住即将离去的袖子不肯撒手。
  姜津回头,奇怪道:“怎么了?我刚才试过,有热水的。”
  魏黎通红着眼:“你不准走。”
  姜津说:“我不走你怎么洗?再不换干燥衣服会发烧的。”
  魏黎嘴硬道:“那你站门口。”
  他咬着嘴唇,脸色发红,倘若对方拒绝,刚刚止住的眼泪又要哗哗地淌,跟外面下的雨似的。
  姜津叹了口气:“行吧。”
  等两人都收拾好,姜津把他安顿好,盖上被子,打算起身,突然腰被搂住,直接摔倒在床上。
  魏黎睡了十几年的狭窄单人床迎来第二个人,姜津一愣,心脏砰砰跳,倒是没有起来,下一秒,怀里就塞进来一个温热的东西。
  魏黎把他的腰搂得结结实实,额头抵在他的胸膛,近乎严丝合缝,不留一丝空隙。
  此时此刻,外面的雨声停歇,乌云散去,终于露出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让我抱着睡一会儿吧。”他缓缓闭上眼睛,哑声说,“我太累太累了。”
  第88章 水润清甜
  魏黎几乎瞬间就陷入了梦乡,他睡得极沉极安稳。姜津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他的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迷迷糊糊睡过去。
  也是他这些年来睡过的最安稳的一场。没有美梦噩梦,但就是莫名很让人感到舒心。好像只要两个人靠在一起,什么也不会害怕。
  没过几个小时,姜津被热醒了,身上甚至有些冒汗。但山上气温常年偏低,他朦胧睁眼,感觉自己像抱着一个大火炉。
  果然,魏黎的脸有些发红。
  姜津伸手摸了一下魏黎的额头,发现热的烫人。
  一天一夜没合眼,又结结实实淋了场暴雨,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魏黎眉头紧皱,估计也难受得很,头上还冒了点细汗,脸时不时还在他身上蹭蹭。
  姜津起身,本想去给他拿点退烧药和凉水毛巾,结果只是动了一下,魏黎就瞬间惊醒,胳膊搂得更紧了,差点让他喘不过气。
  魏黎睁开烧得迷迷糊糊的眼睛,哑声道:“你要去哪?”
  姜津看他的样子,不知道意识还清不清醒了,老实轻声说:“我只是给你去拿药,你发烧了,温度很高。”
  不料,魏黎矢口否认,瞪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我没发烧,你别走。”
  看来脑子已经烧得糊涂了。
  姜津没法,只能说:“你不吃药怎么好起来?”
  “可你会把我扔掉,出了卧室门你就再也不会回来了。”魏黎心里突然升出一股急躁,促使他像吸铁石一般牢牢吸住姜津,“你不准走。”
  他的心脏刚被人塞进满满的东西,差点要溢出来,但始作俑者好像要离开,看起来并不很想陪伴他度过这场阵痛。
  “那是你自己臆想的,”姜津叹了口气,“我可没说。”
  但魏黎丝毫不卸力,腰间的胳膊像两只火热的大钳子一样。突然,姜津心里升起一个主意,说:“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回A市?”
  一听这话,魏黎整个人都激动起来,点点头:“想。”
  他想的不得了,甚至恨不得跟姜津立马传送回去。
  “等你病好了我再带你回去,”姜津板着脸,“否则免谈,咱俩下山各走各的路。”
  魏黎一下子焉了,他松开禁锢在姜津腰间的胳膊,缩进被子里,闷声闷气地说:“那你快去快回。”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姜津出门去趟村卫生室拿了点退烧药。拿完药往回走,他抬头看了看一碧如洗的天空。乌云早散了,金灿灿的太阳又升起来。
  早晨的村庄偶尔传来几声鸡鸣犬吠,一片祥和,没有人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姜津深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把药抱在怀里,小跑着回去。
  魏黎喝了药,又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他缓缓睁开眼睛,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有些恍惚,呆愣了好一会儿,头还有些昏沉,似乎想不起来他为什么突然回到了这个地方。
  他在床上坐了半晌,只记得自己抱着一个新得的、极珍贵的宝物不撒手,好像他只要松一点力气就会消失再也不见。
  但宝物是活的,还长了腿,嘴里一直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些什么,一个劲地跑。其中时候让他得逞了,回来不由分说又给他嘴里灌很苦的药,他不愿意喝还威逼利诱,愣是让他一觉睡到了现在。
  他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扶着额头,尝试回忆。
  魏黎突然想起来什么,猛地抬头,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床铺,鞋都没穿,强撑着高烧刚退的身体就往门口跑。
  他提心吊胆,温热的身体瞬间冰凉,似乎又回到了那场暴雨中,不管怎么喊也没人救他。
  等他打开大门看到什么的时候,魏黎喘着粗气,脸上终于露出一抹发自肺腑的笑。
  只见姜津在门口的梨树下坐着个小木凳,抱着膝盖,跟几个不知道谁家的小孩聊天。听见门口的动静,他转过头来,微微睁大眼睛,惊喜道:“你可算睡饱了。烧早就退了但一直没醒,我把村医都叫过来检查了一遍发现你只是在睡觉。”
  说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村里没有人知道魏黎回来了,医生还以为姜津在开玩笑,结果去魏黎家里一看,真的是他,幸好检查没有大碍,他真的只是太累了。
  大病初愈的魏黎虚弱地倚着门框,本来想严肃一点紧绷着嘴,但还是没有防住,低头笑了几声。
  姜津身旁的几个小孩看起来五六岁的样子,就是凑在一起奇怪地从头到脚打量了魏黎好久,也没有上前,跟姜津告别以后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姜津去厨房给魏黎盛饭,讲了一些魏黎昏睡的时候他在村子的见闻,然后神秘兮兮地说:“哇,你知不知道我发现了什么?”
  他的脸上表情很丰富,似乎很想让魏黎问出来。
  魏黎嘴角上扬了几度,倒是很配合:“什么?”
  “刚才那几个小孩,才五六岁吧,竟然都知道你哎!”姜津看上去很激动,“你在老家真的很有名气,一直到现在都还是所有家长教育小孩的榜样。知道你病了,还有专门过来探望的。”
  毕竟,大家对魏黎什么家庭有目共睹,这样的条件都没长歪,性格好相貌好能力强,还能考上S大,简直给祖宗添光,虽然魏黎本人并不想添,甚至想一把火烧了所有祖坟。
  当然,那些天天拿魏黎教育自家小孩的家长也肯定想不到,这个别人家的孩子,昨天差点亲手杀死他的亲生父亲。
  魏黎垂下眼睛,专心吃着饭,说:“那又不是真正的我,没有什么可骄傲的。”
  他的语气终于有点轻松,面对姜津,他不必再隐瞒什么。
  “不不不,”姜津煞有介事地说,“其实这段时间我又想了想,不管是在外人看来完美的你,还是只有我知道的你,其实都是你,并没有真假之分。”
  魏黎夹菜的手一顿。
  “你撒谎不少,但在爱心社干的事都是实打实的,那些贫困山区的小孩确实获得了帮助。你的经历也一直在给其他小孩当榜样。你觉得自己是在伪装,但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表现出来的真的是你人格中的一部分,只是把它放大了。”姜津说,“我们都不是百分百的好人,但同样也不是坏人。人就是很混沌的,是是非非谁又说得通呢?”
  魏黎向所有人展示的那个家庭和睦,阳光开朗,热情友善的“魏黎”,从某种程度来说,何尝不是他真正希望自己的模样呢?他从潜意识里不相信,而后不断伪装,试图用一种扭曲的方式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