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作者:
云栖I 更新:2025-09-15 08:26 字数:3286
陈樾将窗帘完全拉开,靠着窗台试图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紧张:“追悼会之后,我想和你好好谈谈,如果你不想去不用勉强,可以在附近的咖啡厅等我。”
陈樾把决定权留给闻宿。
闻宿很好奇,仰起脖子视线飘至天花板,他喉结微微滚动,伸手将散落的长发拢到右肩。
“他是我的老师,我自然要去。”闻宿的声音里还带着没睡醒的沙哑,“还好他对你没什么兴趣……”
闻宿意识回笼,不想在没洗漱前说太多车轱辘话,最后撂下句玩笑:“不然学生和老师抢男人,他大概率不会想见到我。”
闻宿总能一身轻松的把话说出口,云淡风轻的样子让陈樾陈樾喉咙发紧,恨不得抬起巴掌狠狠扇向自己。
闻宿下床,低头找到拖鞋穿上,走向浴室。
陈樾看着走远的背影喉间泛起铁锈般的涩意。
人究竟要怎样的坦荡才能将深渊踏成平地?
闻宿每一步都走得轻盈,好像那些在他心中千钧重的抉择,在闻宿眼中都只是自然的四季轮转。
陈樾意识到自己困在道德与情感的夹缝中反复撕扯,而对方早已将所有的矛盾、挣扎都化作了可接纳万物的平静。
人性本就是可笑的悖论,一边渴望纯粹的真诚,一边又在真诚面前自惭形秽。
当他人的通透照见自身的狭隘,那种灼烧般的痛楚,远比任何自责都更教人无所遁形。
闻宿在吃上很不挑,不管陈樾做得是什么都会吃得很满足,颇有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感觉。
追悼会定的地点在桑傩的画室附近,是面对桑傩的亲朋以及粉丝召开的。
陈樾和闻宿到得时候大堂里已经有不少人。
桑傩的大部分作品都签署过捐赠拍卖协议,大堂里展示的都是还没竞拍出售掉的,粉丝们站在作品前,怀里抱着不同品类的雏菊。
仪式开始,室内在主持下逐渐安静,窗帘被拉上,室内的大灯也被关掉,哀乐响起的瞬间陈樾几乎控制不住地掉下眼泪。
大好的年纪,功成名就,明明可以在鲜花、名利的簇拥下享受常人所不能及的光鲜,如今却被困在一个小盒子里。
而他陈樾,是那个始作俑者。
桑傩的家属跪在蒲团上,身后无数粉丝齐齐弯下腰。
陈樾阖上眼,走到空铺团前跪下。
但他能说的似乎只有“对不起”三个字。
他不断欺骗自己,想着桑傩离开后或许会在他去的地方遇见那个他爱的人,桑傩会得偿所愿,一切都没有陈樾想得那么糟糕。
仪式结束前,来访者有序将鲜花放在台板上,闻宿站在陈樾身侧,和他一起将鲜花放好。
两人同时鞠躬,陈樾骆驼般忽视掉心里碎裂的门槛,强行垮了落去,徒留片废墟在原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清理干净。
礼堂外,陈樾走到角落,抽出兜里的香烟打开,取出一只含进嘴里,他点火,香甜裹挟着烟草味进入口腔,他吐出些烟,又被自己呼出一口气强行吹散。
闻宿比他晚出来一会儿,看见他加快脚步。
陈樾有些期待闻宿急切的目光后藏着怎么样的心思,他又吸了一口,还没等吐出雾气就被闻宿从指缝里夺走。
闻宿只有动作没说话,脸上写着的意思陈樾再清楚不过,诸如“身体不好还抽烟”,总之是关心他的。
这口烟被他缓缓吐掉,闻宿斜他一眼,将剩下的整只徒手捏灭扔进垃圾桶。
“那不是有灭烟的凝胶,非得用手!”陈樾拉过闻宿的手强行掰开,指腹果然被火星烫出点印记。
闻宿在“陈樾不在乎自己身体状况”这一点上一直特别极端,似乎只要陈樾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行为,闻宿就要用特殊的方式来警告他,以让他心痛的方式来要挟他。
由此一来,陈樾不得不妥协。
陈樾想和闻宿谈谈,地点肯定不能太过随意,思来想去,陈樾带闻宿去了家味道还不错的西餐厅。
他和闻宿面对面做在餐桌两侧,闻宿负责点单,陈樾低着头不知该怎么开口。
包厢隔音很好,服务人员点好单,室内便彻底安静下来,只有轻音乐顺着门缝挤耳膜,让陈樾不再那么紧张。
“闻宿……”陈樾哽着喉咙开口,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沙哑。
“这么紧张,我又不是面试官。”闻宿嘴上调侃,手里有模有样地拿起刀叉,把餐前的小甜点切成一个个小方块。
“我……”陈樾纠结着。
闻宿有点无聊,将切成小块的糕点一块块垒起来。
陈樾松口气,语气坚定、眼神坚毅。
“我能追求你吗?!”
垒起来的糕点轰然倒塌,闻宿眼皮微抬,嘴角勾起抹笑,他放下手里的刀叉,整个身体靠向身后的靠背。
“其实我更想睡你。”闻宿嘴角的笑意变重,语气中的态度不是轻浮,而是试图缓解氛围的玩笑话。
陈樾愣了几秒,没想到闻宿会这样回答,忍不住笑出声音。
闻宿幽怨地把塌下来的糕点挪去一边,正视陈樾的目光:“我开玩笑的,你明明知道我不会拒绝你。”
“但我不想我的回应这么无足轻重,感情不是一句我喜欢你就能表达的,我希望你也能慎重,给彼此一个互相追求考虑的机会,再谈在一起也不着急。”陈樾的态度真诚。
闻宿回以同样的情绪。
陈樾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觉得闻宿的眼底泛起些红晕,有了要哭没哭的架势。
“那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闻宿,谢谢你当年帮我打点母亲的后事,也谢谢你保释我将我从大埋山带出来,我是很认真的、且真心的喜欢哥哥,想和哥哥成为家人,除了你,我的身边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闻宿字字发自肺腑,陈樾紧攥的手小幅度发颤,嘴唇突然干涩起来,心脏像被人用针扎过,疼得他喘不过气。
闻宿从始至终都是认真的,诙谐的态度、玩笑的语气不过是闻宿留给自己的一条退路。
陈樾低下头。
口渴的人其实根本不会在乎水里是否掺着杂质。
“我一直很后悔没能救下你的母亲,其实……其实见你的第一面,我就觉得你很不寻常,说出来你可能觉得我有点变态,我看着你手上沾血的样子……我真的心动过。”陈樾掐着手掌,“我这个人偏执,觉得你伤了陈朽对你有着怨气,有段时间我甚至一直在蒙蔽自己告诉自己那段心动是不存在的,骗着骗着到最后连我自己都要忘了这份悸动。”
“我不在乎,哥,我真的不在乎。”闻宿垂下眼。
服务员拉开门,送餐车推到桌边。
闻宿点的东西大部分都是陈樾爱吃的口味,两人的口味竟然出奇的不谋而合。
待全部餐品上齐,陈樾主动将闻宿爱吃的食物递到对方面前。
闻宿接过,眼神却一直停留在陈樾的身上。
“哥,那我现在是什么关系?”
“明知故问,小男朋友快吃饭。”陈樾极少有把嗓子夹冒烟的时候,今儿算是有史以来头一遭。
“男朋友就男朋友,还小男朋友。”闻宿嘟嘟囔囔:“哪里小?”
“咱俩差五岁,你还不小?”陈樾没听出闻宿的言外之意。
“我真不小。”
这次陈樾算是听懂了,他干咳一声,微蹙起眉头:“注意点尺度。”
“还要量啊?”闻宿故作震惊。
“……”陈樾两眼一白,恨不得晕过去。
闻宿喝了一点红酒,陈樾没喝,他怕自己两口喝下去闻宿又要弄得血淋淋的来吓唬他。
两人闲聊不少内容,称得上滔滔不绝,从爱吃什么菜聊到要不要搬到主卧,闻宿的回答是“当然要的”。
干红后劲大,闻宿走出餐厅的时候脸已经红透了,长发随着午后的风飘散,身体没骨头似的往陈樾身上贴。
明明意识还算清醒,非要装出烂醉的样子挂在他肩膀上。
陈樾任由其胡闹,甚至想像小狗似的摇摇尾巴。
很开心,从没这么轻松舒坦过。
路过步行街,烂醉的闻宿又恢复清醒,很自然地攥住陈樾掌心,带着他往购物大厦走。
“小男朋友想要买新衣服,哥哥买给我好不好?”闻宿眨眨眼睛,长睫毛上下煽动,日光落下映射出细碎的影子。
“好。”
陈樾确实没有亲自带着闻宿买过衣服,闻宿的衣服大多都言榆柳诗晴带着买的,简单的白色卫衣,普通的黑色休闲裤,妥妥的小学生穿搭。
陈樾虽然也没差多少,但他自认为自己的是冷酷暗黑风。
闻宿皮肤偏白,简单的穿搭把人衬得人畜无害,今天穿得倒还算正式,不过也就是件外穿的白色衬衫。
闻宿的挑衣服有自己的风格,他喜欢穿深灰色类比较有格调的拼接款,店员说那些款式都是明星代言,很多艺人喜欢穿的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