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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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今今 更新:2025-09-15 08:27 字数:3284
为了节省一些时间,他决定从后花园绕行。作为联合盟区的后院,一般没什么人来,没想到一转弯,就在那里碰到谢岑。
谢岑正站在后花园中心喷泉边抽烟,他微蹙着眉专注地看泉水涌出的机口,手拿着烟却不在抽,一直等到烟灰落完,才将烟蒂按到旁边的环保烟缸中。
他好像心情很坏。
孟薄桥并不了解谢岑,但他了解行政部,那是一个人人脸上挂着标准外交微笑的地方,所有人都带着一层伪善的皮,是表面看着最和谐内地里最生疏的部门。
孟薄桥无意取下任何人的面具,除非他急着上班打卡。
“谢副部长。”孟薄桥礼貌地朝他点头。
看见他,谢岑的肩颈肌肉有一瞬间的绷紧,但又很快收拾好表情,用很公事公办的语气同孟薄桥打招呼。
在后院偶遇的几率太低,孟薄桥有些尴尬,更怕谢岑尴尬,跟他寒暄两句后很快离开了。
由于杨柏枝的恶性事件,部内要求所有成员在换届大选前写一份个人文档,其中要包含学习与成长经历、能力优势、未来职业规划、以及对星盟的发展展望。
孟薄桥恨透这些形式主义,不知道是哪个行政部的老东西想出来的。
他花了一上午写这份文档,苦思冥想,绞尽脑汁,比写科研报告还要认真。
因此前往行政大楼交文档时,孟薄桥还在咒骂下发这个任务的幕后黑手。
行政大楼的内部布局相当复杂,不同的科室交错相通,弄得孟薄桥又有些迷路。
他看着邮件中通知的文件交付地点,在如血管般交错延伸的走廊中穿梭,找到晕头转向也没找到1844室在哪里。
求己不如求人,孟薄桥看到前方的办公室虚掩着门,准备进去找人给自己指路。
正想敲门,忽然听见屋内有人在说话。那人声音听着很不耐烦,压着嗓子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透过门缝,孟薄桥看见谢岑的脸。即使孟薄桥对他印象很差,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张脸确实长得颇有姿色。
他的眼尾压着,眼神转向一侧,薄而苍白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形成冷漠的表情。
墙壁上映照着两个人的影子,谢岑对面的人显然比他高大许多,身体投下的阴影将谢岑整个人都罩在里面。
那人轻笑了一声,有些戏谑地回答:“席一乾让你帮忙,你转头就拿着东西来找我。在你眼里,我应该用得很顺手吧。”
从孟薄桥的角度望去,可以很清楚地看见谢岑眉毛皱起来,拳头紧握,语气中有了怒气:“我又不是为了他。”
如此鲜活的表情和谢岑本人格格不入,孟薄桥一天之内见到两次,有些微怔。
“我知道。为你那个废物弟弟嘛。”对面的人继续说。
“你说什么?”谢岑的拳头已瞬间砸了出去,却被对面一把抓住了手腕。
“帮了你的忙,连句谢谢都没有。过来找你还冷言冷语的,没说两句就拳脚相向。行政部就是这种作风吗?”
这话孟薄桥听了都感觉心虚,谢岑却扭过头完全不理他。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对面的人先败下阵来,叹了口气说:“杨柏枝只是出头鸟。你爸和席枫做了什么交易我不知道,但这水浑得很,你最好别淌。”
那人停了停,语气冷下来:“还有那个席一乾,不是什么好东西,奉劝你离他远点。”
谢岑甩开他的手,退后了一步半倚在墙上,说:“安全署最近很闲?连合法公民的正常交往都要管?”
对面那人顺着谢岑的动作向前一步,以至于孟薄桥看清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和充满邪气的眼睛。
居然是韩彻。
“正常交往?”韩彻伸手扼住谢喻的下巴,又靠近了一点。
这已经远远超过了正常的社交距离,孟薄桥在心底大叫不好,准备转身溜走。
但韩彻没有停顿,孟薄桥避无可避地看到他勾起一点嘴角,用一种近乎勾引的语气说:“这种算正常吗?谢副部长。”
随即掐着谢岑,强迫他仰起头,吻了上去。
撞破这种场面,孟薄桥逃跑似地离开。一直到交完资料回到办公室,心情还没有平复。
韩彻和谢岑,在孟薄桥看来是两个隔着海角天涯的名字。他从来没有听说两人有除了同事外任何关系,结果私下却暧昧对峙,唇齿相接。
不过他们的事,孟薄桥管不着。
甚至在不久前,自己和梁溯也是一样的处境。他有了些感同身受的悲悯,感叹地下恋情的确难谈。
让孟薄桥更为在意的,是两人的对话。
在韩彻的质问中,明示了当初那份举报杨柏枝的纸质材料,是席一乾的杰作。
至于谢岑为什么帮他和韩彻牵线,则可能涉及到弟弟谢喧的升迁问题。
不管怎样,对于梁会长被刺杀事件的幕后真相,也正如韩彻口中所说,是不能轻易淌过的水。甚至行政部部长谢思益,也可能在其中承担了重要角色。
再想下去头都要炸了,孟薄桥索性不想,打开电脑准备工作。
邮箱突然弹出新消息,发件人是一串乱码,显然用了加密发送。标题讳莫如深地写着:“你应该知道的事。”
孟薄桥点开看,发现是几张偷拍的照片。
相片里,梁溯穿着一套较为正式的灰色西装,英俊的侧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对面坐着身穿白色洋装的苏临溪,小巧精致的脸上有一双含着秋水的眼睛,在很温柔地和梁溯对视。
高档餐厅的窗帘像剧场的深红色幕布,相片中的两人是戏中的男女主角,正在上演定情的戏码。餐桌上的烛火点燃浪漫的氛围,却刺伤孟薄桥的眼睛。
孟薄桥认为,自己已经不会因为这种事实,轻易难过。他将眼神对焦在电脑屏幕上,机械地看着里面的每一个细节,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抬手删掉了这封邮件。他将大脑放空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
其实应该感受到难过,但孟薄桥只感到眩晕和呕吐感。
在椅子上缓一会儿,他才想起什么,拖动鼠标将回收站中的邮件也删掉了。
邮件里的内容适当,是不容置疑的事实;照片拍摄的角度完美,可以算作半个艺术品;发件人也小心翼翼,使用技术加密;
只有收件人一栏,突兀、怪异、惹人怀疑。
疏远相斥的同事不该收到它,兄友弟恭的义弟不该收到它。
孟薄桥不该收到它。
他又想把自己锁进坚硬的,安全的保护壳内。如此一来,梁溯到底来不来爱自己,都没关系,反正孟薄桥会优先手臂抱着手臂。
“文档写累了?”温闻鸢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玩具,看着摊在座椅上的孟薄桥调侃道。
但很快,她看见孟薄桥苍白的脸,关切地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有点累了。”孟薄桥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努力调整情绪,慢吞吞地起身,指了指她手里的物件,问:“这是什么东西?”
“给你看。”温闻鸢把掌心摊开。一个机械齿轮做的小鸟停在她的手上,她把发条拧紧,小鸟便张开翅膀唱起歌来。
“这像几千年前才能流行起来的玩具。”孟薄桥客观地评价。
温闻鸢“切”了一声,说:“我记得盟校的时候,上的第一堂机械制图课,就是做这个。”她摸了摸小鸟的头顶,又问:“你们不是吗?”
孟薄桥仔细想了想,回答她:“我们那届是做动驱轴。”
“真无聊。如果我和你一届,肯定要放弃科研道路了。”
孟薄桥笑起来,坐起身朝她伸手,把小鸟拿到自己手里,端详了半天问:“可以存储录音吗?”
“可以啊,按住右边第二个键。”温闻鸢指导他操作。
其实是随口一问,但问句落地的一瞬间,孟薄桥便想好了要说什么。
他按温闻鸢的步骤,用拇指按住按键,神差鬼遣般录下一段话——“梁溯是大笨蛋。”
没想到一松手,捏在手里的小鸟立刻扑闪着翅膀,用一种奇怪的高音调不断重复:“梁溯是大笨蛋。梁溯是大笨蛋。”
孟薄桥吓了一跳,立刻去捂鸟嘴,但无济于事,只能朝温闻鸢喊:“这怎么关掉啊!”
温闻鸢被逗得哈哈大笑,告诉他:“再按一下。”
机械小鸟终于消停下来。
孟薄桥气得把这玩意扔还给温闻鸢,大声宣布:“我不想再看见它了。”
“送给你了。”温闻鸢大方地说。
“幼稚,我才不要。”孟薄桥立刻表示拒绝。
温闻鸢却把它硬塞给孟薄桥,笑着说:“不用客气,我看你喜欢得很。”
“好吧,谢了。”孟薄桥抓着这个突如其来的礼物,闷闷地说。
温闻鸢能看出他的低落,但不愿意说一些形同虚设的安慰,想了想提议:“一会儿要去喝酒吗我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