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叔叔，你的眼睛怎么眯成一条缝啦，发生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吗？”
  第7章 新朋友
  “……中央气象台预计，从23日至27日，我国将迎来下半年以来首场寒潮，自24日夜间起，南安市气温出现明显下降………”
  蒋成心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准时坐在了工位上，埋头替领导写今年“开门红”的发言稿。
  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抱怨，在领导一句句“这份财报下午就要”、“那份研报晚上要汇报”、“审批流程怎么还没走”的鞭挞之下，他终于完全没空暇去想别的闲事了。
  他只是有一点后悔，后悔当时聚会上的口无遮拦。
  本来以为将多年的心魔当成段子说出口，就可以摆脱那个阴云一样的金箍，像武侠小说里一样释然得道，立地成佛。
  结果金箍并没有掉下来，他也并没有得到解脱。
  除此之外，蒋成心还有一点难过。
  他之前从来，从来没想过要和梁以遥告白。
  如果一定要告白，那肯定也不是像现在这样，以一种“被戳穿”的方式被那人知道。
  这种方式显得既草率，又尴尬。
  那些年他明明在认真暗恋他，认真到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可怜的地步。
  蒋成心曾经迷茫地在他好兄弟的网盘里寻找一些同性影片，还差点被史进那孙子误会自己暗恋他。
  他夜晚藏在被窝里看片，一边被那些白花花的肉体雷得里焦外嫩，一边继续迷茫自己的性取向。
  直到有一天，他在看一部标着“兄弟禁忌”影片的时候，才第一次手忙脚乱地爽到了极点。
  蒋成心震惊之余，又不信邪地将那部影片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结果每次结局都大同小异，最后第二天上学的时候还会被姜颜嘲笑黑眼圈。
  最后，他终于发现自己的性冲动不是源于禁忌题材，而是因为里头那位哥哥穿着睡衣，戴着半框眼镜压在弟弟身上的模样，其实像极了梁以遥。
  ……
  思绪回到现实。
  桌上突然被人“啪”地扔了一袋粉色的东西。
  蒋成心定睛一看，那袋粉色东西上画着两个亲嘴的小人。
  “嗯？谁要结婚？？”
  文乔抱着臂，没好气地站在他身后：“我们组就五个人，三个小孩都上初中了，还有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你徒弟，除了你和我，还能有谁？”
  蒋成心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可是你朋友圈都没有发过你对象。”
  文乔在他们行算是小有名气的美女一枚，有时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他都能隐隐听见路过的同事小声讨论“她是哪个部门的”之类的话。
  而美女的朋友圈则显得精简又神秘，简而言之就是好友仅三天可见。
  “天哪，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你以为你是情窦初开的高中生吗？在一起要发官宣，分手了也要发个官宣？”
  文乔冷哼一声：“除了结婚领证，男人暂时不配出现在我的朋友圈里。”
  “这样吗……”
  蒋成心不敢回话，因为他连砍价买了特价小龙虾都要发个朋友圈乐呵一下。
  “那个，你的结婚对象……”他话说到一半才发觉有点不礼貌，但只能硬着头皮问：
  “还是两年前那个吗？”
  文乔有一个和她交往了八年的准未婚夫，两个人相识于大一的军训。
  一个人向左转的时候向右转，一个人向右转的时候向左转，结果被教官单独拎出来罚站。
  没想到因为转错了方向，彼此竟看对了眼。
  “那时候我真的又黑又丑，穿搭土还不会化妆，可是他却说我很可爱。”
  两年前文乔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还会浮起一种悲伤的微笑。
  微笑是因为回忆太美好，悲伤是因为他们最后还是分手了。
  不止是因为异地，还是因为那个男生心里的人不知不觉已换了一位。
  大概因为蒋成心性格好，不管是文乔还是他的一些客户，都喜欢把心事慷慨地讲给他听，而不担心他说出去。
  “有天他的大学舍友来我们家吃火锅，都在夸我说嫂子好漂亮，夸他说很有福气，问我什么时候能吃到我们的喜糖。”
  “然后我就很娇羞地看他，希望他说点什么，结果他什么也没说，连笑都有点勉强，还以为我看不出来。”
  文乔自嘲地笑了一下：“最后我看了他的手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八年的爱情长跑就此戛然而止。
  “当然不是啊，我这辈子都不会和那个贱人复合的，我有我的底线ok？”
  文乔显得有些恼怒：“怎么突然扯到他，真晦气——”
  蒋成心心想，看来这是已经走出来了，于是便就坡下驴地问道：“那你哪来的结婚对象？”
  文乔耸了耸肩：“相亲认识的呗。”
  “第一次吃饭后又见了几次面，处了一阵子发现还挺有共同话题的，然后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不说我了，我感觉没什么好说的，说说你自己吧！感觉你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啊，上次领导还跟我问起你有没有对象呢，估计是想给你介绍。”
  文乔左瞄右瞄，坏笑着压低了声音，给了他一手肘：“……怎么着，gay吧没有看对眼的么？”
  蒋成心没想到这话题还能回旋镖到自己身上，只能扯了扯嘴角：“哥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喔，这就随便啦？那你又不玩交友软件，难道每天宅在家里会有对象从天上掉下来啊。”
  蒋成心不知道说什么，又想到梁以遥，叹了口气说：“……其实我觉得我还挺年轻的，没那么急着找吧。”
  不过他确实长了一张很有欺骗性的脸，鼻尖翘起的弧度有些孩子气，而那双大黑眼睛让他看起来仍像个学生。
  文乔瞪了他一眼，抄起她那挂了一堆“违章建筑”的手机：“年轻不就得多玩玩，等你老了谁还稀罕你？不多说了有电话——”
  “喂？对，对，我是小文，xx项目的申报材料吗？诶您等一下……”
  蒋成心还在那幸灾乐祸，结果没几秒后他自己的座机也响了起来。
  他不由正襟危坐：
  “喂，啊王姐，王姐您最近忙吗……对，我在办公室，上午有时间，您想过来的话随时都可以……”
  ＊
  等接待完大客户，再补完申请流程所需要的所有材料后，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七点三刻。
  南安的秋冬天黑得早，五点半过后几乎整个城市都亮起了灯。
  蒋成心还没吃饭，不过他有个好习惯，就是不管工作到多迟，都贯彻着“自己的饭自己做”的原则。
  文乔和其他人表示很不理解：“现在点外卖多方便多便宜啊，有时候用了券甚至比你自己买菜还便宜呢。”
  “外卖很多都是合成肉。”
  蒋成心露出鄙夷的眼神：“如果一定要吃合成肉，那还不如我自己去菜市场批发合成肉便宜呢。”
  “嘁，就你省得那几个钢镚儿，能值多少钱？”
  “不是钱的问题好不……”
  不过具体是什么原因，蒋成心自己也说不上来。
  他站在办公室的窗边伸了个懒腰，看着楼底商圈灯火璀然，密密麻麻的人流如蚂蚁一般穿梭在CBD之间，心里冒出一个想法：
  今天吃萝卜炖牛腩煲好了。
  正好昨天在超市买的打折牛腩还没过期……
  到家后已经八点，蒋成心给道明四喂完罐头之后，就熟练地系起围裙开始焯水。
  老破小没有抽油烟机，他就把那扇墨绿边框的玻璃窗给推开一道缝，让翻炒牛腩时的烟从缝里散出去。
  从“秘制小罐”中舀出几勺花椒八角桂皮香叶的混合物，往炖得“咕咚咕咚”的铁锅里洒下去，热腾腾的香气便立刻沸腾般地盈满了整个小屋。
  萝卜被炖烂的香气带着清甜，葱姜也完美地融进了加了佐料的汤底。
  蒋成心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口热汤，很满足地叹了一口。
  至少有这个热闹的灶台在，寂寞的冷空气都进不来。
  南安不属于北方，不供地暖，秋冬天冷得时候能将人的骨头给冻下来。
  蒋成心去关窗户的时候又遭遇了冷风袭击，差点没被自己的连环喷嚏给震死。
  他狼狈地捂着鼻子找纸巾，脑子里却莫名闪过一个关切而温和的声音：
  “不冷吗？”
  “……”
  那股温暖而清冽的木松气息仿佛还在咫尺之间。
  只不过再过不久，他可能就要记不起那个味道了。
  蒋成心一屁股坐到冰凉的地板上，用力地把鼻涕擤出来，心里突然像发霉了一样酸。
  “冷啊……”
  他低着脑袋，用没人能听见的声音嘟囔：“冷也没见你把衣服借我穿啊……”
  梁以遥车上的后座就放着一件大地色的大衣，蒋成心上车的时候就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