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来到这里，来到方以南面前开始，这个人就始终优先解决那些扑向他的黑鸽。
  有好几回方以南自己背后明明更多危险，却还是只顾着江尤。
  按照他这个性子，估计江尤的想法一说出来，方以南直接缴械顶替他去了。
  这才是最重要的麻烦。
  江尤收回目光，决定找霍尔特转移一下方以南的注意力。
  谁料刚抬起眼，就跟霍尔特的视线撞上。
  “……”
  后者不知道看了他多久，眼神古怪至极，跟生怕自己宝贝被人夺走似的。
  江尤被那个眼神看得莫名其妙。
  尽管他疑惑不解甚至有一瞬间不想上前跟霍尔特交流，但眼前更要紧的是那群变异体。
  江尤跟方以南拉开距离，绕到霍尔特另一侧，低声开口：“我可以引开那些鸽子，请你照看一下方以南。”
  “……”
  霍尔特拉下一张脸，扣下扳机击落冲向江尤的黑鸽，而后才回答：“他是我的孩子。”
  言下之意，保护跟照顾不需要江尤提醒。
  但江尤不以为然，自顾自说：“谢谢。”
  霍尔特：“……”
  没等他说什么，江尤再次问他：“往哪里引？”
  霍尔特：“塔楼的北边是种植区，那里除了温室以外都是空旷平地，视野开阔对我们击毙这些东西有优势。”
  “知道了。”
  江尤说完又偏头看了方以南一眼，很快收回。
  他确认了一下方位，手腕翻转而过，把枪递给霍尔特：“帮忙暂时保管下。”
  霍尔特一愣，眉头皱起：“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没有得到回答。
  因为下一秒，江尤直接松了手。
  紧接着，霍尔特只感觉身边卷过一阵风，原本站在他身边的江尤已经奔向了几十米外，速度如同离弦之箭。
  “这个疯子！”
  在霍尔特的低吼声里，空中那群黑鸽像是终于等到报复机会一般，全部朝着江尤的身影飞掠过去。
  方以南察觉到不对劲，转身去寻江尤，却只看见剩下一点黑的影子。
  他立即向着江尤的方向追去。
  一只又一只黑鸽越过方以南，影子投在他疾步如飞的脚下。
  霍尔特终于明白为什么江尤要对他说照看方以南。
  只见方以南踏上塔楼的阶梯，直接跃下近三米的高台，就为了以最快的方式追上江尤。
  霍尔特看得胆战心惊，尤其中途方以南还不忘远程开枪击落飞在前头的黑鸽。
  弹无虚发，枪枪命中。
  奔跑的同时还能做到枪法精准无误，霍尔特感到难以置信。
  但现在没时间让他继续诧异，霍尔特朝着身后的队员大喊：“全员向种植区转移！”
  接着，他率先加快脚步追上方以南。
  远处，江尤的身影拐过转角，彻底消失在他们视野中。
  霍尔特明显感觉到，看不见江尤之后，方以南速度变得更快了。
  他紧跟在方以南身后，看着方以南不断开枪射击，丝毫不顾那些同样扑向他的黑鸽。
  霍尔特只能在留意自己的同时，顺便替他解决掉背后的危险。
  可他哪里能够顾及所有。
  仅仅在霍尔特解决身边黑鸽的几秒钟里，前方两只黑鸽径直俯冲向方以南，尖利翅膀划破方以南手臂上的纱布，血迹喷溅在枪支上。
  霍尔特瞳孔骤缩，扬声喊道：“小南！！”
  方以南脚下不停，微微侧身抬起枪口，干脆利落击毙那两只黑鸽。
  霍尔特看着他一个跳跃跨过黑鸽尸体，转眼也消失在拐角。
  一个比一个疯！
  他都忍不住开始怀疑，方以南会跟着丢枪成为黑鸽另一个攻击目标。
  好在他匆匆拐过弯时，方以南还乖乖拎着枪。
  但不知道是不是方以南身上新鲜血液的味道太浓，那群黑鸽突然对他发起了极其猛烈的攻击。
  方以南因此速度有些慢下来，霍尔特赶紧趁机追上距离。
  他在开枪间隙对方以南道：“小南！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方以南目视前方，语气竟与平时无异。
  如果此时换做别的什么人，可能真的会相信。
  可方以南面前是将他带大的霍尔特。
  解决了靠过来的黑鸽，霍尔特才喘匀气息说：“冷静？你是看不到你现在的脸色有多糟糕！”
  方以南沉默不语，望向远处江尤只剩一丁点的背影，眼底寒凉一片。
  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冷静了。
  至少还没到失控的程度。
  方以南只是稍微有点压抑不住狠戾的情绪，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头顶还有迫在眉睫的危险要解决。
  背后还有负伤累累坚持作战的队友。
  还有整个北岸总部的居民，以及最前方那个人。
  这一切都让方以南始终维持着理智。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
  江尤从来不知道，他居然可以跑这么快。
  身后持续不断响起枪声，每多一道枪响，他的脚下就会多一只垂直砸向地面的黑鸽。
  江尤很清楚是谁在开枪，所以他更要毫无顾忌地往前跑。
  他必须要把所有黑鸽带到另一个区域去。
  江尤脑子里除了这个念头，再没有精力去想其他任何事。
  连续长时间的奔跑，他已经有些进入缺氧状态。
  究竟跑了多远，江尤不知道。
  但拐过一个新的转角，他的眼前豁然开阔。
  整片绿色平地直通到天际，那群黑鸽卷来的风呼啦一下刮过，荡起层层青绿色的波浪。
  江尤没有立即停下，他在起落间跃进那片原野，眨眼就融入其中。
  紧随其后的黑鸽失去目标，转而漫无目的地盘旋。
  片刻后，部分试图往回飞，却被随后赶到的士兵击落。
  霍尔特按亮通讯仪，沉声对总部基地下达命令：“立即开启种植区的干扰声波！”
  总部基地很快发来回讯：“收到！”
  几乎是同时，种植区两边的温室屋顶出现一个转动的天线，接着空中的黑鸽开始出现抓狂现象，朝着四面八方乱撞而去。
  失去方向感的黑鸽陷入混乱，这让军方的进攻恢复优势。
  而他们的军机也终于加入了战斗。
  薛向庆抬眼确认军机携带的装备，立即对身后的米格说：“通知机组人员，准备发射激光导弹！！”
  “好的队长！”
  江尤终于在踏进原野后停下脚步，气息跟心跳全部乱作一团。
  他闭上眼调节呼吸，周遭一切逐渐抽离，慢慢剩下萦绕在耳边的气息声。
  有一瞬间，江尤感觉自己像是灵魂飘浮到了半空，碰不到任何东西。
  甚至碰不到空气。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江尤心想。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眼前的一片漆黑蓦地破出光亮。
  他在模糊中看见一个圆形舱顶，很像塔楼检测中心的检测舱，但这个是透明的，并且闪烁着淡蓝色的光芒以及跳动的数据。
  眨眼间，画面全部消失，视野再次陷入黑暗。
  “江尤！”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江尤顷刻睁眼回望。
  转身的瞬间，他被人猛地一下扑倒。
  在身体接触到地面时，耳旁轰然炸开巨大的火浪。
  在一片焰火中，江尤撞进方以南通红的双眼里。
  糟糕了啊。
  怎么把人惹哭了……
  失去意识前，江尤脑海中只划过这一个念头。
  第19章 停止救援
  “克里斯。”
  “醒醒，克里斯。”
  “不能在这里睡着。”
  温和的声音像是飘在虚空中，听起来非常缥缈。
  江尤浑身无力，有些分不清虚实。
  是又做梦了吗？
  他缓缓睁眼，入目是一块写满了公式计算的数据面板，周遭环境像是某个实验室，不远处还有两只机械手臂正在忙碌着调整一块方形芯片。
  而他身边站着一个身穿实验服的女人，正垂眼看着他。
  女人的面容江尤并没有印象，但那身纯白莫名让他觉得很安心。
  江尤感觉嘴皮一动，稚嫩的声音喊她：“妈妈。”
  ……
  这是小时候的记忆？
  江尤现实世界中是孤身一人，对父母没什么印象，所以这不是他的记忆。
  是被他顶替那个人，克里斯的记忆。
  女人弯着腰，抬手轻揉江尤头顶：“辛苦你啦，小博士。”
  室内还有好几个年轻的研究员，闻言笑着打趣：“江博士，小尤还这么小，已经决定将来也成为博士了吗？”
  “是啊。”
  江尤面前的女人直起身，笑容温柔：“他啊，会是个特别优秀的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