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杜把数据面板收好，跟江尤挥手道别：“江先生，我先回去了。”
  江尤嗯一声，小杜转身往机械门走去。
  但是一步三回头，临出门前还要小声交代一句：“小少校如果醒了，您一定要通知我啊！”
  他连通讯仪都没有，用意念通知吗？
  “知道了。”江尤敷衍回答了一句。
  小杜离开后，江尤取来一管营养液，小心翼翼给方以南喂了下去。
  这几天他都寸步不离守在这里，方以南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
  先前营养液是靠一根透明细管输进方以南体内的，后来江尤拜托白芸让人给撤掉了。
  因为有次方以南在营养液输入时皱了眉，他无意间看见了。
  江尤喂完营养液，又开始每日例行之事——发呆。
  这几天发呆的次数都快赶上他活了二十多年的次数了。
  但是没办法，江尤既不想睡觉来回忆，便只能靠思绪放空这一个办法了。
  陆陆续续他也接收了不少零碎的记忆，但多数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唯一算得上相关的，只有昨天江尤想起来的一小段。
  记忆里，他正在一趟列车上，而方以南在他身边。
  这个画面其实在刚来到北岸时，就已经在江尤脑海中出现过。
  只是这次要更加完整一些。
  他们应该是在南岸基地的列车上，因为报站点跟北岸列车完全不同。
  江尤坐在靠窗的里侧位置，方以南比现在看起来还要小几岁。
  更像个小孩。
  小孩冷着一张脸，再加上一身装备齐全的军装，看上去就特别不好招惹。
  偏偏江尤就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原来北岸军方允许未成年加入吗？”
  “……”
  方以南理都没理他。
  江尤眼眸眯着，弯出一道弧度：“你不高兴也没办法，不是我非要揽这个活。”
  方以南瞥他一眼，说：“没有不高兴。”
  江尤颔首：“那你笑一个？”
  “……”
  方以南跟他对视良久，答非所问：“明天，我们重新比一次。”
  “随时欢迎。”
  “不准放水。”
  “冤枉，我今天可是很认真在跟你比赛。”
  方以南收回视线：“我看见你故意偏离弹道了。”
  江尤啊一声，偏头道：“失算了，不知道方先生眼神这么好。”
  方以南脸上的冷色退了些许，他看向车窗外：“我们要去哪？”
  “猜猜看？”
  “没兴趣。”
  江尤往后靠在椅背上，姿态懒散：“可算是碰见一个比我还不会聊天的了。”
  良久，方以南才再次出声：“你的枪法很好。”
  江尤不以为意。
  “你属于军方？”方以南问。
  “像吗？”
  “嗯。”
  方以南对上他的目光，语气认真：“你的枪法比我好。”
  江尤漫不经心地回答：“运气而已。”
  北岸军队的主要任务就是护送那群高层研究员，在安全抵达后，哈德优先去安排研究员的事宜了，这群士兵便只能暂时去南岸基地的操练场待命。
  而他去到操练场时，方以南跟部分士兵正在进行射击训练。
  江尤闲来无事，又因为不是自愿来的，为了发泄情绪跟着拎了一把枪加入。
  本来这些士兵只是在训练，但不知道为什么，打着打着就变成了比赛。
  而且渐渐地，场上士兵慢慢减少到只剩下他跟方以南。
  于是这次训练又莫名其妙变成了他们两个人的比赛。
  江尤并没有胡说，他能赢方以南真的是运气。
  在当今这个时代，八九岁的孩童都会学着拿枪，所以会点枪法不是什么本事。
  但像方以南这么年轻，各类枪械的掌握都如此炉火纯青，同时精准度又做到漂亮干脆的真没多少人。
  在开最后一枪前，他仅仅比方以南多一分而已。
  偏离弹道那枪，其实不能算是故意。
  他只是在方以南看过来时分心了。
  方以南的眼睛漆黑清亮，专注看着谁时，像是眼里只有那个人。
  在那种眼神里，很难不让人分心。
  播报声在列车内响起：“前方到站——地下居住基地。需要下车的乘客请拿好随身物品，提前到车门前等候。”
  江尤率先站起身，朝着外侧的方以南道：“到了。”
  方以南跟着起身，眉头轻轻一皱：“为什么来居住基地？”
  “为了骗小孩回家。”
  “……”
  江尤举起双手投降，弯着眉眼说：“带你认识一趟路，南岸基地给你们安排的居住地址。”
  “至于为什么是我来……”江尤转而抱起胳膊，说：“因为我跟人打赌输了。”
  跟哈德，打赌方以南是什么来头。
  当时江尤正在调试一组数据，没多想就说：“可能是某位军官的孩子，出来见见世面。”
  哈德当即就乐了，赢回一次午休。
  江尤跟方以南解释完，绕过他来到车门前。
  车门打开的时候，他身后传来男生清冷的声音。
  “如果不想来，把地址给我就好，你可以不来。”
  江尤脚步一顿。
  方以南从他身边越了过去，径直下了车。
  站定在人来人往的站台上，方以南回过头，眼里只装着一个江尤。
  “还有，如果不想笑，你可以不笑。”
  “……”
  江尤敛起那些虚伪的笑意，神情讳莫如深。
  “但是。”
  方以南眨眨眼，挪开视线轻声说：“你笑起来很好看。”
  ……
  记忆断在了这里。
  再之后想起来的，就都是一些拼凑不起来的细碎场景。
  江尤这次发呆也没成功，因为方以南睡得很不安稳。
  一听见轻微的哼声，他的注意力就会下意识飘到治疗舱那边。
  如此反复几次后，江尤索性不回忆了。
  他一边留意着方以南，一边思考乔博士所说的那个项目。
  江尤隐隐感觉，克里斯研究的那个项目大概跟他穿书过来这件事有所关联。
  再不然，也肯定跟那个破系统有关。
  说到系统，江尤恍然想起，自己听见系统声音的次数似乎越来越少了。
  甚至这次昏迷醒来后的半个多月里，这个系统一次都没出过声。
  江尤在方以南这里照顾的时候，薛向庆来过好几趟。
  往常他跟薛向庆稍微说句话，这个系统都跟被戳到敏/感点一样，跑得比什么都快。
  现在这么安静？
  安静到江尤都快忘记有这么个东西。
  事出反常必有妖。
  江尤从头往回捋了一遍，发现系统大概是从他开始慢慢被克里斯记忆渗透开始，就逐渐陷入沉默。
  那么克里斯跟系统之间必定也有某种相关的连接。
  但更深层的，江尤没法继续往下推测了。
  除非他可以得到有关的记忆，否则就只能去南岸基地才有解答。
  当然，现在江尤还多了个稍微有点难办的问题。
  就是克里斯跟方以南的过去，他又要怎么处理。
  想来命运多少有点在捉弄他。
  穿书了不说，身体变差不说，被安排莫名其妙的任务不说。
  看上一个比较顺眼的小孩，居然也是最麻烦那个。
  江尤抬手撑着下颌，面无表情地瞧着治疗舱里呼吸轻浅的方以南。
  其实他对方以南的感情是有些变化，并且一直在默许那份感情发酵。
  他上次以为霍尔特是误会他对方以南做了什么，如今再回想，估计是指曾经方以南跟克里斯的事。
  而现在这种情况下，他真去追方以南了，是算横刀夺爱呢，还是算趁火打劫？
  无论哪一样，江尤都非常不乐意。
  他就是喜欢个人，招谁惹谁了。
  这还不算什么，更要命的是，江尤喜欢的是个小说人物。
  他都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哪天睡着睡着突然又回去了。
  要是真跟方以南在一起之后他回去了，这又算什么？
  他给克里斯牵线搭桥吗？
  ……
  那不追了？
  江尤瘫着脸，更不乐意。
  良久，他忽然起身走向治疗舱。
  站定脚步后，江尤径直弯腰靠近。
  微凉的唇轻轻碰上温热的额头。
  仅仅只停留了一秒，江尤重新直起腰。
  同一时刻，方以南缓缓睁开了眼睛。
  “……”
  作者有话要说：
  江尤是行动派，而南崽嘛……ww
  第24章 无赖作风
  方以南苏醒的时机掐得太准，江尤有一瞬间怀疑他是不是早就醒了。
  但方以南眼中却尽是茫然，他问江尤：“站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