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南之前一直很好奇，江尤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北岸，又为什么会一丁点儿记忆都没有。
  今天看见那些芯片后，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的一些事。
  一些被他当作玩闹而忽略掉的事。
  三年前第一次前往南岸基地的那段时间，方以南跟江尤就已经处于非常暧昧的关系了。
  他们一直相互试探，却谁也没有往前一步。
  甚至直到方以南离开，江尤都没表现出任何的态度。
  原本他以为彼此就到这里了，却在几个月后再次收到调派南岸基地的任务。
  方以南清楚记得，当时他们的军机刚刚在南岸基地停稳，他都没来得及前往居住基地的住所休息片刻，就被哈德带到了生态站。
  而他在生态站见到了江尤。
  当时江尤就穿着实验工作服，戴着那副金边眼镜，跟他现在放在心口那张照片的装扮一模一样。
  再见面，江尤依然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懒散模样，朝他弯了弯眼眸说：“好久不见啊，方先生。”
  很多时候，方以南都对江尤的笑容没有抵抗力。
  无论他这个笑容到底真不真实，无一例外。
  方以南撇开视线，打量着这间实验室问：“找我做什么？”
  江尤站起身，一步步走向他：“找你问点意见。”
  方以南有些奇怪：“问我？”
  “是啊。”江尤说。
  “我又不懂你这些东西。”
  “跟它们无关。”
  江尤背着手微微弯下腰跟他平视，眼镜上的细链一下勾走了方以南的心神。
  他视线落在细链上：“问什么？”
  江尤嘴角一扬：“你好像给我答案了。”
  “？”
  方以南被他弄得莫名其妙。
  但江尤紧接着抬起手，两根手指之间夹着一张卡片。
  他稍微翻了个面，方以南就看清楚了卡片的全貌。
  是江尤今天这幅装扮的照片。
  “做什么？”方以南看着那张照片问。
  江尤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忽然伸出另外一只手，径直圈着方以南的肩膀，将他整个人带了过去。
  但下一秒，方以南立即手肘弯曲格挡住他的动作，脚下跟着一扫。
  江尤仿佛有所预料，通通躲避开了，同时也松开了他。
  方以南冷着脸往后退开一步：“别随便动我。”
  “防备心挺重，不错。”江尤如是评价道。
  “你很喜欢拐弯抹角的说话？”方以南问。
  “……”
  江尤垂眸轻声笑了下：“好不容易喂熟了一点，放走几天又生疏了啊。”
  方以南没理他，抬脚就准备离开，却被江尤拦住去路。
  他皱起眉，语气微凉：“江尤，你到底要做什么。”
  江尤终于没再东拉西扯。
  他重新站到方以南面前，收敛起脸上的虚假笑意。
  “做个交易吧，方先生。”
  “我负责你接下来一个月的三餐，你收下这张照片如何？”
  方以南没答应也没拒绝。
  江尤直接握过方以南的手，将照片放入他的掌心。
  “本来想问问你这张照片怎么样的。”
  他说完撩开眼皮，在方以南毫无防备之下望进他眼底。
  “但是你好像，一直不敢看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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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叫一下我
  方以南觉得江尤是在闹他玩儿，因为第二天他又在哈德那里收到了同样的照片。
  他捏着那张新照片，一时无言。
  哈德还一副小心翼翼生怕被发现的样子，凑过来小声说：“千万要收好，丢了的话会造成很严重的麻烦！”
  “……”
  方以南不确定道：“你们打算一天给一张？”
  哈德一愣：“怎么可能！这又不是什么随便就能得到的东西。”
  想到某位硬塞给他的另外一张照片，方以南想说确实挺随便就能得到的。
  看到方以南妥帖收好之后，哈德终于面露欣慰，话题一转问：“克里斯昨天找你做什么？”
  “你不知道？”方以南不答反问。
  “当然不知道，他只让我把你带过去。”
  方以南稍作沉默，低声回答：“没做什么，谈点事。”
  哈德沉吟半秒，恍然大悟：“我知道，我明白。你放心吧，我嘴巴很紧，你们之间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说的！”
  “……”
  方以南皱眉：“你在说什么？”
  哈德挂上高深莫测的笑容，没有给他解答。
  后来在某个清晨，江尤把他放在衬衣里的两张照片换到了军装内侧暗袋里，自此方以南也再没动过。
  这件事他并没有多放在心上，甚至觉得那就是两张普通照片。
  直到今天看见满柜子的芯片，方以南才隐隐感觉这可能是江尤提前预留的某个步骤。
  因为江尤突然出现在北岸之后，方以南的两张照片，莫名只剩下一张。
  而另外那张不翼而飞。
  -
  江尤不清楚他现在到底算不算睡着。
  他可以清晰地听见其他人的活动轨迹，但同时他的意识又有点飘忽不定。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正处于灵魂与身体分离的状态，身体陷入沉睡，而灵魂浮在半空俯视着一切。
  奇妙又古怪的感受。
  不过这种状态虽然难以言喻，但该出现的记忆画面还是出现了。
  只是这次的记忆，让江尤忽然觉得，之前的一切猜想可能都是错的。
  场景有些昏暗，但并不影响江尤看清房间的布局。
  这个房间，布局跟方以南那两间卧室完全相同。
  同时江尤心底忽然出现自己的声音——这是你的房间。
  下一秒，他感觉自己开始往前走。
  一步步慢慢来到长桌前，上面平平整整放着一套衣服。
  江尤抬手轻轻拿起衬衣，从中拿出两张卡片。
  然后他重新将衬衣叠好，回身走到挂在衣架上的军装前，掀开里侧的暗袋将卡片放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江尤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直到他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江尤回眸，只见那张床上的被子鼓着个包，被角掀开一小块，露出劲瘦的白皙手臂。
  他无声无息地走上前，将那只手塞进被子里盖好，然后抬手揉了揉男生细碎的头发。
  “你不要吵……”
  方以南的声音在被子里沉闷响起。
  也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别的原因，嗓子听上去有些哑。
  江尤放低声音问他：“还困吗？”
  “嗯。”
  方以南喃喃低语：“让我睡会儿，你昨晚太过了。”
  “……”
  江尤不再出声，只是掌心在他头顶轻揉，像是在哄他睡觉。
  房间里安静下来，渐渐地，只剩下平稳的呼吸声。
  画面也越来越暗，直到彻底坠入一片漆黑。
  但也就是眨眼之间，江尤所处的环境又换了。
  这次他身边没有任何人，只有一面极长并且极高的银白色金属储物柜，四周正忽闪着莹亮的柔白光。
  天花板镶嵌着两只机械手臂，分别从不同的储物格中取出两块方形芯片，伸到他面前停下来。
  江尤打量着这两块芯片，随手取下其中一块，慢步走向不远处的光屏。
  他抬手在光屏上敲下一串序码，随后光屏嗖一下消失，桌面上则滑开一个不大不小的凹陷方槽。
  江尤将芯片放置进去，方槽重新关闭。
  随后光屏再次亮起，并且显示出无数排不规整的数据。
  这些数据并不固定，每时每刻都在变化。
  没过多久，江尤又把那块芯片取出，直接往后一伸手，机械手臂便自觉从他手里接过芯片归回原位。
  江尤抱起胳膊，转身靠着桌沿，站姿变得随意。
  他的目光从储物柜最左边扫到最右边，语气淡淡：“怎么都没什么求生欲呢。”
  显然，在空无一人的实验室里，这是一句不可能得到回应的自言自语。
  但江尤很快又懒声说：“白跟你们耗了三天时间。”
  任何人来看到这一幕，大概都会有一丝惊悚。
  因为这里除了满墙的芯片，便只剩下两只机械手和一个江尤。
  而他居然悠哉得像是在跟什么人聊天。
  这要被乔博士瞧见了，估计会坚定地认为江尤是个疯子没跑了。
  不过接下来，江尤倒也没再继续出声。
  他安静片刻，直起身抬脚走向实验室大门。
  “我先走了。”
  也不知道是在跟谁交代。
  说完这句，江尤眼前的门缓缓滑开。
  离开前他转身回望，那些储物格同时闪了两下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