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尤沉默半秒，声音更低：“我说了很奇怪的话。”
  “什么？”
  “我对那些芯片说‘怎么都没什么求生欲’。”
  “……”
  乔博士眉头皱得更深了：“对着芯片说？”
  “是的。”
  “你可真是……”
  乔博士无言片刻，接了下文：“真是个神经病。”
  江尤半真不假地回了句：“谢谢夸奖。”
  方以南将他的手从肩膀移开，然后紧紧抓住。
  江尤没有挣脱，还轻轻摩挲两下方以南的手背。
  乔博士过了好半天才问：“所以，你为什么会对着芯片说话？”
  江尤垂眼，没什么语气说：“不知道。”
  现在问题就在于，这些记忆都是一点点从渗回脑海的，想起什么也不能受自己控制。
  至于北岸的这些人，即便跟他熟悉，但都不清楚南岸的事情。
  太被动了。
  江尤实在不喜欢这种被牵制的感觉。
  偏偏造成眼前这种情况的，就是他自己。
  他们陷入长久的静默，直到白芸走过来打破。
  她是过来跟乔博士说备用隔绝器的数据，然而视线在三个人之中转了一圈，忍不住先问：“怎么了？你们脸色这么沉重。”
  乔博士沉吟片刻，摇摇头：“没什么，先解决隔绝器的事情吧。”
  目前他们怎么进行猜测都没有用，倒不如干脆把该做的事先做了。
  白芸没再继续问，转而跟乔博士讨论起备用隔绝器的声波变动。
  方以南跟江尤又往边上走开了一些，他微仰起头问江尤：“你要继续吗？”
  江尤不答反问：“你呢？”
  “我出去，外面还没解决完。”方以南说。
  在江尤依靠睡觉来回忆的那一小段时间里，他问过霍尔特城区的情况。
  且不说那些被驱散在城墙周围徘徊的变异体，那一小部分藏在城区里的也还没有彻底清除，是个非常大的隐患。
  这种时候，方以南在这里待不住。
  若不是江尤当时脸色越来越不好，他大概早跟着霍尔特先行离开了。
  江尤一颔首说：“走吧，我跟你一起。”
  可是方以南却不动了。
  江尤才抬脚走了一步，又被相牵的手拉住停下。
  他转身面向方以南，眼神深沉如水。
  “你不用去。”
  方以南松开他的手：“现在的情况并不难对付，我不会受伤的。”
  江尤只是看着他，没有回答。
  他们谁都没有态度强硬，却也没有一个先软化。
  良久，江尤才开口：“方以南，我也不会受伤。”
  他倾身靠过去，对上方以南的目光：“仔细想想，一直时不时有点小伤口的都是你吧。”
  “……”
  江尤一副非常好说话的口吻道：“一起留在这儿，或者一起出去，你选。”
  “……”
  方以南抿起唇，转身就走。
  江尤不慌不忙跟上去，目光落在方以南身上。
  一点没变。
  逗一下就不开心。
  他们脚步很快，离开升降梯之后径直穿过大厅熙攘的人群，转瞬就迈出大门到了室外。
  塔楼阶梯以及空地上都是原地休息的士兵，江尤跟方以南没做停留，越过他们拾阶而下。
  江尤边走边打量四周的士兵，发现大多是伤者，还有一部分正在吃特疗药。
  按照特疗药的恢复速度，这些士兵显然不是在他们进去塔楼之前受的伤，而是新添的。
  这就是情况不难对付？
  江尤收回视线，心想。
  差点又给小孩糊弄过去。
  他们在空地跟杨丛还有薛向庆碰上面。
  杨丛奇怪道：“你们不是在给乔博士帮忙吗？怎么出来了？”
  方以南不答反问：“你们去哪？”
  “居住区。”杨丛下意识回答他。
  “知道了。”
  话落，方以南直接朝着不远处的装甲车而去。
  杨丛愣是没敢拦他。
  他看向江尤，小声询问：“你们吵架了？”
  江尤淡淡扫了他一眼，眼神比方以南的语气还冻人。
  “……”
  杨丛无故遭到视线攻击，莫名其妙又不敢反抗。
  一旁的薛向庆皱起眉，盯着江尤道：“你欺负他了？”
  江尤望着方以南的背影，没有回答。
  欺负吗？
  他确实经常把人逗得不高兴，然后再去哄回来，极其恶趣味。
  但今天这种情况是例外。
  让方以南出来解决变异体，而他继续待在塔楼，这根本不可能。
  前方不远处，方以南走出一段距离后，忽然停下来。
  接着，他又折返回来。
  方以南从士兵手中接过两把枪，一步步走到江尤面前。
  他抬手将其中一支递给江尤，语气生硬：“你别受伤。”
  江尤先是看了一眼枪支，又去看方以南。
  男生还冷着脸，盯着他的眼睛里却含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情绪。
  有些撩人心弦的情绪。
  非常少有的，江尤心头轻轻一跳。
  他从方以南手中接过枪，在掌心指间翻了一圈。
  方以南把东西给出去之后，再次抬脚准备离开。
  只是还没迈出一步，就被人勾住了肩膀。
  方以南被迫跟着江尤的步调往前走，忍不住抬眼去看他。
  薛向庆跟杨丛同步跟在他们身后，但江尤不再像以往一样慢悠悠，而是越走越快。
  直到跟另外两个人相隔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江尤才逐渐放缓脚步。
  方以南的视线自始至终都在他身上，一刻都没有收回。
  江尤又走了好几步，忽然低低沉沉地笑了一声。
  然后方以南的眼睛被他捂住了，视野骤然陷入漆黑之中。
  与此同时，耳畔传来一句低语。
  “别总是这么看着我。”
  方以南在黑暗中眨眨眼，轻声反问：“为什么？”
  掌心被眼睫扫过，有点痒。
  江尤脚步没停，也没放下手。
  等到了不远处的装甲车跟前，江尤才把手放下来。
  方以南稍微闭眼适应了一下光亮，再睁眼时耳侧轻轻卷过一阵风。
  “因为……”
  江尤靠得很近，说话时甚至碰了一下他的耳朵。
  “会想要跟你接吻。”
  第34章 求之不得
  站台的列车被变异体破坏得严重，无法再进行使用，所以他们只能靠装甲车来回。
  杨丛担任了此次的司机，一路上还时不时留意城区周遭的情况。
  备用隔绝器的干扰声波确实比之前的克洛托还要强烈，数量也更多，但分布非常不均匀，大部分在塔楼附近，其他地方的数量则各不相同。
  这导致有一部分变异体并没有被驱散，而是藏匿在隔绝器较少的地带。
  在此期间他们发现，这些变异体似乎越来越不受干扰声波的影响，除非声波足够强烈，否则它们都能逐渐适应下来。
  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如果隔绝器对变异体失去驱散作用，那么塔楼也会沦为被攻击的目标。
  一旦到了那个地步，整个北岸总部都不可能再有人类一丝生存之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变异体的问题，车上的气氛非常凝重，没人开口说话。
  杨丛专注开着车，顺便观察附近的情况。
  副驾驶的薛向庆垂眼看着数据面板，后座的两个人也安静了一路。
  自从上车之后，方以南的目光就一直落在车窗外，没回头看过江尤一眼。
  江尤勾他手指，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却都以失败告终。
  他心想，总不能因为一句话就害羞吧？
  方以南的确不是在害羞。
  虽然他总是轻易被江尤扰乱心神，但这次他还真不是因为这个。
  方以南望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各种景象，唇线抿直。
  这里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如今面目全非。
  他们已经驶出了城区，正在慢慢靠近居住区。
  这一片更是彻底沦为废墟。
  所有楼房都残破不堪，最边缘的甚至被军方投掷的冰弹冻住，连同那些形状怪异的变异体，通通化作冰雕。
  而跟这片“冰天雪地”相反的另一个方向，正燃烧着爆炸后的滔天火焰，浓烟滚滚卷到了高空之上。
  杨丛把车停在居住区外围，沉声道：“居住区是变异体踏入的第一个地方，危险程度是最高的，一定要提高警惕。”
  薛向庆低低应了一声，后座两个连声都没吭。
  杨丛也没管他们给不给反应，又接着说：“半小时前，上校跟其他成队员去市场巡查过，那边隔绝器比居住区要多，不过变异体的数量仍然有将近百只。”
  那他们这边，就一定有超过近百只的变异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