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作者:哼哼唧      更新:2025-09-15 08:40      字数:3260
  “今日在诏狱当值的骁翎卫都有谁,给朕滚进来,”萧拂玉掀起衣摆,坐在来福搬来的太师椅上。
  四个骁翎卫低头走进来,老实立在一旁。
  “按照你们诏狱的规矩,欺君罔上的罪名,要受什么刑?”
  四个骁翎卫面面相觑,为首的人出列拱手:“启禀陛下,若是言语冒犯,当以烙嘴之刑,若是冒犯陛下龙体,轻则鞭笞八十,重则……杖打八十。”
  萧拂玉挑眉,缓缓勾起唇角:“看在沈爱卿往日劳苦功高的份上,今日朕便小惩大诫赏你八十鞭,骁翎卫上下一同观刑,就在这里用刑。”
  沈招被绑住双手跪在萧拂玉面前。
  “你故意的,”男人缓声道,“你算计我。”
  “对啊,就是故意被你算计,”萧拂玉弯起双眸,看他时眼神柔和如同调情,“否则朕怎么能知道,朕的指挥使私底下竟对朕如此不敬呢?”
  长鞭上淋了盐水,每一鞭抽下来都能让人皮开肉绽,只是那血迹染在深红的飞鱼服上并不显眼。
  沈招一声不吭,呼吸微微粗重,面无表情盯着太师椅上笑意明艳的天子。
  “沈爱卿,”萧拂玉面上不见怒意,仍旧亲昵地唤他,“你再敢用这样的眼神看朕,便连同眼睛一并挖了。”
  一个满脑子都是造反欺君的反派就跪在面前,萧拂玉何止是想挖了这乱臣贼子的眼睛。
  若是能就地杀了了事,他不会有半分犹豫。
  帝王天生就是残忍的,他没做过皇帝,还没见过猪跑么?
  可如今还不是时候。
  上云京世家权贵之间关系复杂,短时间内根本找不出第二个背景干净无家族牵扯、还能像沈招一样扛得住多方势力打压为难的骁翎卫指挥使。
  只要他今日处死沈招,明日指挥使这个位子就会成为一块被疯狂争夺的肉。
  萧拂玉决不允许自己处于被动,就像他今日故意被沈招引入诏狱一样。
  思虑间,八十鞭结束了。
  中途来福又离开了一次,倒并非什么障眼法,只是替天子去寻干净的鞋袜。
  “陛下,奴才伺候您换鞋罢?”来福跪下来,就要伸手去碰天子的脚。
  “谁犯的错,谁来,”萧拂玉指尖撑在鬓边,意有所指扫过某个男人一眼。
  “刚领了罚,不要再惹朕生气。”
  沈招跪行至帝王跟前,握住了那截纤细的脚踝。
  隔着缎靴的布料,男人掌心的滚烫热气透进骨髓里,似乎能将萧拂玉血水都蒸腾掉。
  牢房里无人说话,诡异的安静里,众人皆沉默低下头,不敢窥见这更诡异的一幕。
  沈招耷拉着眼皮,扯下缎靴随手丢进墙角,指尖勾着萧拂玉雪白的足衣往下拽。
  就像在给一块藏在丝绸里的羊脂玉剥衣裳似的,重一点轻一点便要被那人呵斥说,伺候得不够细致。
  沈招目光随意一瞥。
  千万臣民百姓供养出的天子,就连脚底都细嫩到泛着粉色,一切都那样理所当然。
  沈招指腹无意识在萧拂玉脚踝上烙下一个指印,眸底浮起阴翳。
  一个假货,一个敢掌掴他的假货,理所当然个屁。
  “快点,”萧拂玉不耐地敲了敲扶手。
  沈招扯了扯唇,从来福手上接过新的鞋袜,不紧不慢将足衣套在萧拂玉脚上,指尖勾着足衣边缘往上扯。
  天子白皙光洁的脚踝上又多了几个碍眼的指印。
  萧拂玉勉强满意,站起身,从袖中摸出一个瓷瓶丢进沈招怀里。
  “养好你的伤,不要误了给朕办事。”
  萧拂玉离开了。
  牢房里外的骁翎卫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像一堆鹌鹑扎在黑暗里,等候男人指令。
  沈招眉头抽动,忍着背后的鞭痕直起身。
  怀里上好的金疮药被他摔在地上,再用靴底一点点碾碎。
  “萧拂玉。”
  他低声而缓慢念出这个名字,森然恶意自喉间滚过,粘稠无声。
  “大人,这金疮药摔了怪可惜的,”陆长荆傻兮兮凑过来,“皇宫独有的你不用,寻常的药愈合得慢,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沈招绕过他径直往外走。
  “诶,大人你要去哪?”陆长荆跟上来。
  “去哪?”沈招阴恻恻一笑,后背伤口灼痛得犹如在火上烧,“当然是去……谢恩啊。”
  第7章 朕要沐浴
  诏狱外,马车缓缓朝皇宫驶去。
  萧拂玉阖眼靠在车壁上,指尖有规律地敲打扶手。
  “陛下,那沈招如此放肆,就这样轻易放过了他?”来福跪坐在一旁给香炉添香。
  萧拂玉睁开眼,唇角勾起讥诮的笑。
  放过?今日过后,就算他肯放过沈招,那狼崽子也不会放过他。
  既然杀不了又不想放过,不如在寻到更合适的指挥使人选前,将这把刀收为己用。
  这把刀虽目中无人,驯一驯,倒也还能用。
  萧拂玉眼珠微转,望向来福,“今日你来得及时。”
  来福恭敬俯身低头:“为陛下效力,是奴才该做的。”
  原书里之所以主角攻受能等来护国大将军的救兵,便是因为来福冒死钻狗洞逃出宫,躲过骁翎卫重重追杀,将那封帝王血书送到京郊外的军营里。
  虽是刘财的徒弟,却比刘财这个老东西讨喜得多。
  恰逢秋风拂起车帘,裹挟着浓烈的恶臭味卷入马车。
  萧拂玉拧眉,侧目从车帘飘起的缝隙里看去,只见宁府大门口悬着的那具尸体早已腐烂,整条街的百姓都绕着道走,唯恐沾了晦气。
  瞥见他微妙的神色,来福低眉顺眼道:“师父对陛下不敬,终遭反噬,能得全尸已是陛下开恩。”
  萧拂玉手捏扇柄,敲了敲他的头,笑意柔和:“所以朕赏识你。”
  马车在天黑之前抵达皇宫门口,龙辇早已在路旁候命多时,宫人乌泱泱跪了一地。
  今日实在疲乏,萧拂玉歇了去御书房批折子的念头。
  他乘上御辇,半阖着眼懒懒开口:“回养心殿。”
  养心殿由国师卜算为皇宫卧龙之处,乃历代天子居所,不容旁人侧卧之处。
  此时夜色渐浓,养心殿中烛火通明,却并未有半个人影。反而是左侧的洗华殿外,端着托盘的宫人带着满身香气穿过回廊,轻手轻脚排队步入殿中。
  洗华殿中设有君王沐浴独用的汤泉池,侍候左右的宫人皆须提前沐浴焚香,不可污了龙体。
  萧拂玉靠在白玉雕琢的池壁边,水珠自他侧颈滑落,没入锁骨精致的小窝里。
  神色懒怠的眉眼被水雾氤氲后,长眉愈黑,红痣愈红,眉下深色眼珠如剔透琉璃,晃一晃好似能淌出水来。
  周遭侍候的宫人面颊通红,低着头不敢窥探天颜。
  萧拂玉鞠了一捧水泼在身上,目光触及右手小臂内侧的疤痕,倏然凝住。
  这疤痕经久已不明显,但其贯穿了整条小臂,足以可见当初何等触目惊心。
  “陛下可是想念先帝了?”来福正替他擦拭头发,见他神色似有怔忪,便开口道。
  萧拂玉不动神色敛下疑惑,懒声道:“当初他将朕丢在冷宫不闻不问,朕想念他做什么?”
  来福察言观色,知陛下心情还算不错,便失笑道:“陛下这是与自己置气呢,当初万寿宴上那北蛮奸细御前行刺,陛下连自己的命都不顾冲到先帝面前挡下那一剑,可见陛下心中仍是挂念先帝的。”
  萧拂玉盯着手臂上的伤痕。
  这条疤也是主角受救先帝时留下来的?
  可是不对。
  这道疤,分明是他穿书之前,他的母亲在年幼时误伤他时留下的。
  世上当真有如此巧合之事,不仅同名同姓同一张脸,就连身体上的痕迹都毫无差别么?
  萧拂玉眸底划过沉思,抬步走出浴池。
  这个疑问,一直到他躺在养心殿的龙榻之上,也未曾想出点什么头绪。
  殿中烛火尽熄,床帐垂落,天子乌发铺在枕边,微微侧过脸,呼吸绵长,已然熟睡。
  静默中,男人宽大的手挑开了床幔,高大的阴影遮住月光,也覆盖住了萧拂玉无知无觉的脸。
  男人俯下身,阴翳的目光直勾勾射在萧拂玉脸上,那双漆黑的眼珠融在黑暗里窥伺,宛若毒蛇。
  片刻后,他伸手扯过天子的手腕,似乎在寻找什么。
  最终他的目光凝在了萧拂玉手臂内侧的伤疤上,不信邪似的,用粗粝的指腹来回搓揉,直到天子娇嫩的皮肤被搓红,那疤痕也不曾褪去。
  “该死。”
  “居然是真的。”
  男人压着声音,恶声恶气,还带着些许气急败坏。
  这个假货,手段够厉害。
  男人正欲丢开萧拂玉的手,谁知榻上的人于梦中模糊地训斥了句放肆,一耳光甩在他脸上。
  寂静的夜里,这一巴掌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