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作者:哼哼唧      更新:2025-09-15 08:40      字数:3275
  “人在屋子里头憋久了,自然会生病,更何况陛下的梦魇根本不是病。臣瞧来福公公这按摩手法,怕是没病都会按出病来,”沈招慢悠悠道。
  来福替陛下按摩脑后的手一顿,按也不是,不按也不是。
  “……”
  萧拂玉坐起身,乌发披散在脑后,赤脚下榻走过去,提着天子剑刺穿屏风缝隙。
  沈招反应极快侧过头,那剑锋擦着他的鼻尖而过。
  “再敢从缝儿里偷看朕,就挖了你的眼睛喂狗,”他温声道,往回拔剑,剑却卡在了屏风缝隙里。
  “……”
  萧拂玉不悦地抿起唇。
  什么破剑,这般不听话。
  沈招绕过屏风走进来,憋着笑,替陛下取下卡住的剑。
  那剑下一瞬就架在了他脖子上。
  “陛下,臣在御花园里扎了一个秋千,要去玩么?”
  萧拂玉:“谁准你在朕的御花园里扎秋千的?”
  “梦里听陛下说的,”沈招绘声绘色道,“昨夜臣在梦里见着陛下,陛下也用剑抵着臣的脖子,说今早瞧不见秋千,就要砍了臣的脑袋。
  这不一大早,臣连早膳都没吃,就跑去御花园里扎秋千了。”
  来福凑过来小声道:“陛下,您听他胡说呢。”
  “陛下,心病就该用心药医,”沈招一瞬不瞬望着他,语气自信且嚣张,“别听来福的,他一个公公,能有臣懂得多?”
  “臣可不止备了风筝,一边玩一边再说臣查到的趣事,不好么?”
  萧拂玉收回剑,勾唇道:“那就去瞧瞧爱卿的秋千,来福,摆驾御花园。”
  说着他拍了拍沈招的脸,贴近男人耳边道:“若缓解不了朕的头疼,朕会把你绑在秋千上三天三夜,让你也尝尝头疼的滋味。”
  来福跺了跺脚:“陛下……那奴才学的按摩法子……”
  “待朕回来再说,”萧拂玉摆摆手。
  两炷香后,江太傅提着五花大绑的江家大郎走到养心殿前求见,却迟迟不见殿里有动静。
  “陛下不在。”殿门前守着的小太监冷漠道。
  “还劳烦公公告知,陛下究竟去了何处?”江太傅好声好气道。
  当今陛下尤其忌讳御前的人与前朝官员暧昧不清,但江太傅的名声朝野皆知,小太监也不自觉缓了语气。
  “陛下去御花园散心,怕是此刻没有功夫见江大人,大人还是改日再来吧。”
  江太傅笑了笑,给了身后的小厮一个眼神。
  “劳烦公公禀告陛下一声,臣今日听闻陛下不适罢了早朝,特意来问候过了。”说罢离开了。
  小厮跟在他身后,拖着江家大郎往回走,却并未出宫,而是去了御花园。
  “大人,那御前的人都说了陛下今日不见人,咱们再去御花园叨扰陛下,怕是会惹陛下不高兴。”
  “我如何不知?”江太傅无奈叹气,“但事迟则生变,只得如此了。”
  三人绕过几条小路,终于在御花园的西南角瞧见了陛下。
  花团锦簇,春意盎然,天子坐在秋千上,没有穿龙袍,身上淡绿色浮光锦外还套着一层薄纱,
  他手中牵着一根风筝线。袖口落下,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
  随着秋千微微摆动,天子的衣摆也如风中蝴蝶般蹁跹摇曳。
  而风筝线的另一端,恶名昭著的沈指挥使大人手拿风筝跑了几步,一松手,那风筝便迎着春风飞起来,连带着陛下的唇角也渐渐勾了起来。
  第74章 好不容易将人哄高兴呢
  何止江太傅愣住,就连身后被五花大绑的江家大郎都停住了挣扎。
  这就是……那位陛下?
  这张脸,分明就是世家子弟里流传最广的画中人!游春舫里无数男女卯足了劲模仿,却都学不到万分之一的容貌韵味。
  而江家大郎也不过是去寻江子言时,在赵玉屋子里偷偷瞥见一眼,以为是什么神女图,一眼钟情,寻了许久,都寻不到一个神韵相似的美人。
  就连花露,也不过是眼下的痣勉强相似,就足以成为游春舫里最受欢迎的姑娘。
  也难怪这位指挥使不待在骁翎司里干正事,跑到宫里放风筝荡秋千来了。
  传言沈招被陛下迷得神魂颠倒,日日使尽浑身解数就为了爬上龙榻。
  仅这一眼,江家大郎就无法再质疑此传言的虚实。
  ……
  “不愧是陛下!头一次放风筝就飞这样高!”来福摇头瞅着那越飞越高的风筝,不由惊叹道。
  脚边的糖葫芦也跟着摇尾巴叫唤了两声。
  萧拂玉唇角愉悦翘起,望着天上的蝴蝶风筝,暂且压下了沈招禀告之事浮起的薄怒,就连头疼也有所减缓。
  可风筝飞得太高,一阵风刮过来,风筝线便断了。
  萧拂玉瞥了眼刚走回来的男人。
  男人额前刚出了一层薄汗,汗珠顺着凶戾的眉眼淌下来,全是拿着风筝跑出来的汗。
  沈招心领神会,笑意散漫,“得了,臣去捡。”
  说罢转身离开了。
  假山后,江太傅抓准时机,立马拖着江家大郎走上前,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
  “陛下,臣有罪。”
  萧拂玉绕着风筝线打圈的指尖一顿,掀起眼皮望向他,脸上神色淡淡。
  “好端端的,太傅何出此言?”
  他的语气算得上温和,眸底却隐含寒凉。
  “老臣管教不善,犬子竟混迹于游春舫之间,若非昨日沈大人在船上抓走花露将事情闹大,老臣怕是还蒙在鼓里!”
  “犬子品行不端,不配入仕。
  臣惭愧,今日特带其入宫请罪,自请辞去太傅及工部尚书之位,亦恳请陛下废除他的春闱名次,以正朝廷名声!”
  “太傅言辞恳切,只是……”萧拂玉笑了笑,“与沈招告知朕的不太一样呢。”
  放风筝前,沈招便已将彻夜查出来的事一一表明。
  萧拂玉起初听闻,震怒不已,又碍于时机未到不可发作,放了几次风筝才渐渐平息怒火高兴起来。
  此刻见着这江免,眼底的薄怒已压不住。
  那位花露姑娘本是罪臣之女,被发卖到游春舫。
  她本也以为自己虽沦落花楼,却又受上天眷顾,刚来游春舫半月便被江家公子一见钟情。
  可后来她才知,什么情爱都是假的。
  那江家大公子江子书不爱去花满楼,唯爱这游春舫,盖因游春舫为打造风雅的名气,曾与朝廷暗中打点过,舫里九成的姑娘都是被流放的罪臣之女。
  她们有傲气,有才气,有相貌,偏偏因家族的庇护伞倒下而没了自保之力。
  每一位新来的姑娘都会被江子书一见钟情。
  表面人人艳羡,暗中这些女子年轻的躯体与尊严却被拿去去贿赂拉拢朝中官员,以及帮江家私塾招揽那些拥有名气的科举考生。
  一边让负责科举考题的官员走漏些许风声,一边又让那些受不住诱惑的考生统统添了江家私塾的名头,欲望与利益足以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坚不可摧。
  甚至都不须江子书如何敲打,也没有人会愿意自毁前程去陛下面前说出真相。
  这一切早已持续四五年之久,就在天子脚下,神不知鬼不觉,谁也不会想到上云京最清流的百年世家底下会这样肮脏。
  若非那日萧拂玉一时兴起去赏花,恰巧撞见那位性情刚烈的花露姑娘抵死不从跳了河,或许还被蒙在鼓里。
  可光靠花露一人作证,根本不足以定江子书的罪,甚至还会因牵连朝中官员被谁灭了口不知道。
  萧拂玉也不满足定江子书一人的罪,这一切背后若无江免推波助澜,仅他一个没有官职在身的世家公子,根本不可能成事。
  江家敢愚弄天子,便该付出被连根拔起的代价。
  “陛下,臣不知沈大人到底与陛下说了什么,”江免镇定道,“可仅凭花露一人,谁知其话中虚实?被重刑逼迫也未可知,臣要与他对峙。”
  “朕知道,”萧拂玉微笑道,“但沈爱卿既然一口咬定令公子有所隐瞒,他作为嫌疑人,怕是不能如太傅所愿那般处置了,得在诏狱住上几天,待洗清嫌疑自可回府。
  至于对峙,待沈卿找出所谓的证据,朕自会其在朝堂之上与太傅公然对峙。”
  江免算到沈招会从花露口中撬出些什么,毕竟就算有花露母亲在手中要挟,也鲜少能有人从沈招那厮手底下抗住审问。
  但他不曾想到,小皇帝会毫不隐瞒地打草惊蛇直接将人扣下,而不是暗中追查到底一网打尽。
  在朝堂之上公然对峙?朝中又有几个人是干净的?沈招一个人得罪了朝中这么多人,哼。
  看来萧拂玉并未有动江家的念头,完全是沈招那厮挑拨离间!
  真是好厉害的媚君手段!
  “臣自认清者自清,犬子虽品行不端,却绝不会做出丧尽天良之事,”江免叩首道,“一切听从陛下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