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作者:哼哼唧      更新:2025-09-15 08:40      字数:3276
  “就算朝中有官员见过灵溪,这么多年过去,再加上心虚,绝不会认出来,”沈招漫不经心道,“这样的男人,诏狱里审过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诈证词一诈一个准,陛下放心便好。”
  “寻找那些姑娘的事,朕会交给陆长荆,”萧拂玉顿了顿,“至于你……”
  “臣会去沧州,替陛下取回证物。”沈招道。
  “沧州,”萧拂玉忽而笑了笑,“朕记得,那颗舍利子也是爱卿从沧州寻来的。”
  沈招:“……”
  “既然是替朕办事,便多带些人去,务必要保证物无损。若能和平处理此事,便不要明抢坏朕的名声,”萧拂玉道。
  “你拿一道朕的旨意,若她愿意出面作证最好不过,朕愿开恩,让游春舫所有被家族连累的罪臣之女恢复良籍,顺便将游春舫一并封了。”
  “陛下这是顺水推舟,拿旁人的人情给自个儿办事呢,”沈招低笑,“想封游春舫的,是陛下吧?”
  “江家藏在游春舫后做了这么多肮脏事,游春舫不知收了多少好处,都是一丘之貉。”
  萧拂玉慢慢道,“就是可惜了。”
  可惜,江家百年清流世家,无数前人撑起的参天大树,也终有被后人啃食殆尽的一日。
  “朕给你一月时间,一月后便是殿试,”萧拂玉伸手,轻轻抚过男人浓黑的眉宇,“朕不想在殿试上看到那些脏东西。”
  沈招攥住他轻佻逗弄的手,低头,吻了吻他的手背,“臣遵旨。”
  “回来后,臣再陪陛下放风筝。”
  “朕不缺人放风筝,滚吧,”萧拂玉抽回手,轻轻挥了挥,疲惫地阖上眼,“朕困了。”
  沈招看了他良久,猝不及防又抓过陛下的手,凶狠地一口咬下去。
  “沈招!”萧拂玉呵斥一声,眼尾被薄怒染红,甩了男人一巴掌,“真把自个儿当狗不成?”
  “陛下明日……就带着臣的牙印去看谢无居舞枪吧,”沈招舔了舔唇,意犹未尽,双眼黑沉,“臣告退。”
  男人转身走了。
  萧拂玉瞥了眼小指上的牙印,不虞地蜷缩起指节,藏进袖子里。
  ……
  江家大郎前一日还风光无限,次日便入了狱,上云京一时之间议论纷纷,科举考生更是人心惶惶,就连游春舫都打了烊不再接客。
  殿试前一日,早朝。
  数十名女子于午门外状告江家利用游春舫勾结官员泄露科举考题,拉拢考生结党营私,陛下震怒,满朝皆一片哗然。
  “陆长荆,提江子书来见朕!”萧拂玉将那众女子联合写就血书的扔到众臣子面前,让他们轮流传阅。
  “是!”陆长荆转头给殿外的人打了个手势,两个骁翎卫拖着满身血污的江子书进来。
  “陛下!”江太傅跪下高声道,“难道仅凭这些罪臣之女的一面之词,便能定犬子的罪吗?或许犬子的确风流成性品行有亏,可他已在诏狱受了罪,难道这还不够么?”
  朝中七成的官员纷纷附和,有江家门生,也有做贼心虚的鬼。
  “谁说只有她们的一面之词?”陆长荆冷笑,“证据与最重要的证人都在来的路上,诸位静待便是。”
  昨日夜里沈招便已传信,这一路虽遭遇刺杀,好在有惊无险,今日早朝定能赶来。
  “臣先前还奇怪,怎么沈指挥使好端端地跑去京外寻亲,原是背着陛下搜罗所谓的证据。不知此事陛下可知晓?若陛下不知,岂不是骁翎司上下都成了他的一言堂,说定谁的罪便能定谁的罪?”
  这一幕落到不明真相的旁观者眼里,无异于奸臣挑拨离间,蛊惑陛下残害忠臣。
  萧拂玉淡笑道:“江太傅,事已至此,清者自清,便等等吧。”
  说完,他瞥了眼旁边的香炉。
  炉中还有三炷香。
  “陛下都说了,臣自然听从陛下的,”江免淡然道。
  这上云京里想沈招死的人可太多了。
  现在还没能赶回来……
  呵,怕是没命赶回来了。
  江免眼底划过讥讽。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啊。
  殿中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在等。
  萧拂玉闭眼倚在龙椅上,指尖缓慢拨弄手中那串碧绿的佛珠。
  若错过今日,没能定那些人罪,来日更多的江家门生入了朝堂,再想定罪,怕是难了。
  可他已没有时间了。
  明日便是殿试,今日是最后期限,他绝不允许这些肮脏的玩意登堂入室。
  沈招这厮,到底跑哪去了?
  午门外,无数百姓围堵在街道两侧。
  “姐姐,陛下不会食言吧?为何还没有惩处江子书的旨意下来?”一位跪在午门前的女子不安道。
  “早知道就不来了……林姐姐就没来淌这趟浑水……”
  “那现在可如何是好?”
  宣政殿内。
  一名小太监匆匆跑进来。
  “可是指挥使回来了?”陆长荆立马问。
  小太监摇头:“陛下,午门外的数十位的姑娘反了口,她们说,这御状她们不告了。”
  “放肆,”萧拂玉压下火气,淡声道,“御状岂是她们想告就告,不想告就走的?”
  小太监不敢作声,默默退了下去。
  三炷香燃尽。
  “陛下,下朝的时辰到了,”一位大臣出声提醒。
  “陛下——”陆长荆仰头望着他,有些急切。
  萧拂玉垂下眸。
  再等下去,谁都会知道他与沈招串通一气为难江家。
  萧拂玉闭了闭眼。
  选沈招还是舍沈招,从来毫无疑问。
  “退朝。”他起身。
  满殿大臣皆松了口气,跪下就要恭送陛下离开。
  忽而有长靴踏过的轻微声音从殿门外传来。
  萧拂玉自高台上垂眸望去。
  男人缓步走进殿中,他走得极慢,眼神阴冷扫过殿中众臣,目光所到之处众人纷纷心虚避开。
  浓烈的血腥气随着他的靠近,渐渐充斥在大殿每一个角落。
  飞溅的血珠从他的脖颈一路朝上,蔓延到锋利漆黑的眉眼,就连眼白也被鲜血染红。
  沈招于殿中央站定,动作迟缓撩开下摆跪下,抬眸望向高台之上的帝王。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在竭力克制什么:
  “陛下久等,臣沈招,前来复命。”
  第77章 江门之死
  寂静片刻。
  萧拂玉坐回龙椅上。
  “不算久等,”他垂眸对上男人血色的瞳眸,“来福,去给沈指挥使搬张椅子。”
  “臣……谢陛下体恤,”沈招拔出腰间卷刃的绣春刀,手背青筋暴起一瞬,不紧不慢撑着身子站起来,低垂着头坐到椅子上。
  衣摆上的血珠顺着椅子脚无声无息淌下来。
  “陛下,证人与证物,皆在殿外等候,”沈招道。
  萧拂玉敲了敲扶手,来福随即拔高声音道:“传证人入殿。”
  片刻后,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裳的女子大步走进来,于殿中央叩拜行礼。
  “民女灵溪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萧拂玉淡声道,“灵溪,长话短说。”
  灵溪站起身,环顾殿中群臣,忽而一笑,“诸位大人,别来无恙啊。”
  “……”没有人敢回应。
  “五年前,民女因家父陷害先太子,入游春舫为妓……”
  一炷香后,灵溪长话短说完。
  “民女在游春舫三年间,江子书受其父的指使,不断逼迫民女替他笼络朝中官员与科举考生,只可惜,他看不起女人又要女人替他办事,”灵溪讥诮冷笑,瞥了眼角落里被骁翎卫捆着的男人,“故而民女为报复他,这三年拓印了所有被江子书销毁的书信,以及游春舫与他暗中交易的银两收据。后江子书察觉,不顾大梁律法,欺上瞒下,替民女洗去贱籍,试图以此让民女交出证据。
  民女不从,他便一路派人追杀到沧州,后民女假死逃过一劫。
  后沈大人领着花露来沧州寻民女,回京路上无数杀手蜂拥而至,欲取民女与所有骁翎卫性命,一路逃亡厮杀,到上云京城门口时,仅民女与沈大人二人存,可见有人狗急跳墙,心狠手辣,全然不将陛下放在眼里!”
  灵溪说完,双手奉上一个小木盒,“所有物证皆在木盒之中,若有人质疑民女伪造书信,陛下大可拿其与这些人上奏的奏折、府中私印比较一番,自可知其真假!”
  来福走下来,捧着那个小木盒回到萧拂玉身边。
  “贱人!”江子书挣扎着往前爬,又被锁链扯住脖颈,面色涨红,额前青筋暴起,“贱人!你敢得罪我,来日江家定不会放过你!”
  江免闭了闭眼。
  这一路不止江家,上云京多少王公贵族浑水摸鱼,派了这么多杀手,还是让沈招爬回了上云京。
  江家如今的罪名怕是已不止先前种种,还要添上一条谋杀朝廷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