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瞬的寂静后。
  空荡的大殿内蓦地传来了一道略有机械的声音。
  【检测到最大反派“深渊之主”已被剿杀，启动知梦2.0计划——启动暂停，数据有误！】
  【检测到“深渊之主”生命体征，不%#该出#现？？？错误！错误！错误！！！】
  最后几声“错误”，因为过于尖利而略有失真。
  城堡的空气倏然被撕开一道裂缝，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肥啾扑腾着小翅膀，飞进了众人的视线中。
  以往，洛白画看到它，还会觉得有几分可爱。
  但现在，他只能从小肥啾漆黑的眼睛中，读取到冰冷的数据感。
  知小梦还在演，上来就道：“你们就是杀掉深渊之主的伟大梦想家吗？”
  它扭了扭脑袋，疑惑：“我没有看到深渊之主的死亡，很难为你们结算游戏通关奖励啾……”
  就在知小梦最后一字落下的瞬间，一阵疾风忽然从洛白画身侧呼啸而过，冷硬的黑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袭向小肥啾。
  黑影是墨以渊先前召唤出的长刃。
  长刃精准地刺中了知小梦的翅膀，一瞬间将它钉在了石柱之上。
  小白鸟发出吃痛的惨叫，开始一点点崩解为像素点，试图逃跑。
  但，就在此时。
  墨以渊垂下眼帘。
  再次睁开时，暗紫色的眸子底部已然转化为泛着杀意的红。
  他身上的衣着也在浓重黑雾中变成了拖曳着红晶石的华服，一双遮天蔽日的翅膀幻化出残影，又渐渐收束起来。
  与适才的深渊之主，一模一样。
  两道锁链从墨以渊掌心中飞出，顿时束缚住了想要逃掉的知小梦。
  “你果然没死！”知小梦扑腾着能动的那一边翅膀，机械音中掺杂了愤怒，“竟然还装成了NPC，诡计多端！”
  墨以渊并没有理会挣扎的知小梦。
  他缓缓转过身，一步步，走到洛白画面前。
  修长而宽大的手掌伸出，高大的男人使用了最高级别的臣服礼仪。
  “请主人原谅我的隐瞒，这是最快的引出知小梦的方法。”墨以渊嗓音轻柔。
  洛白画一个字也说不出。
  倒是他身后的沈修熠和桑郁面面相觑，满目震惊。
  “所以，我们其实是和深渊之主一起，走了一路？”桑郁的声音有点发颤，“我没说过他的坏话吧……”
  “没有。”沈修熠将桑郁往怀里护了护，“我更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自己杀自己的。”
  这话仿佛将一直在原地宕机的洛白画叫醒了。
  洛白画眼睫猛地眨了一下，让眼中的酸涩消退下去。
  他拍开墨以渊伸到他面前的手。
  上前一步，直接摸到了墨以渊的心口。
  左摸右摸，没有摸到伤口，也没有摸到血迹。
  悬着的心一点点落地，恢复了温度和跳动。
  墨以渊看着在他胸膛前摸来摸去的少年，眼角眉梢盈上笑意：“主人这么喜欢我吗？这算不算爱不释手？”
  就算是变成深渊之主的形态，他内里也一点没变。
  洛白画凶凶地抬眼，踹了墨以渊一脚：“为什么不和我说？”
  他所指的太多了。
  墨以渊心虚地将洛白画拥入怀中，含糊着哄：“老婆生我的气了吗？我本来是打算一切结束后再告诉你的。”
  洛白画冷声：“别叫我老婆。”
  紧接着，他的额头被墨以渊珍重地亲了一下。
  洛白画往旁边躲，偏头用晃着的白玉耳坠打墨以渊想碰他脸的手。
  墨以渊被打了，眸中笑意又浓重了几分。
  在柱子上被钉着的知小梦终于忍不了了：“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它不喊还好，一出声，四双眼睛顿时齐齐望向他。
  洛白画推开墨以渊，看向知小梦的视线真正冷下来：“刚才只顾着揍他，忘了揍你了。”
  知小梦：“……”
  有一瞬间的害怕是怎么回事。
  “你已经知道一切了？”几秒后，知小梦重新拾回底气，“你是第一个从我不知道的途径进入游戏且力量强大的玩家，我还以为能靠你杀掉深渊之主呢。”
  洛白画声音很平静，却莫名令人胆寒：“杀掉深渊之主，然后你将大家困在游戏中？”
  闻言，知小梦竟并没有着急。
  它诡异地笑了一声：“你为什么觉得我是困住大家？”
  停顿一瞬后，知小梦说：“你根本不知道我做了多么伟大的事情。”
  “安浅，在现实世界中是身体虚弱，下床都困难的玩家，可是在《知梦》中，她能担任巡逻队长的职位。”
  “夏月，是现实世界中身负父亲遗留的债务的玩家，她整日奔波，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一个自己的小店，而在游戏里，她能经营全城最大的旅馆。”
  知小梦越说越癫狂：“我帮了大家多少！留在游戏里，过着梦寐以求的生活，不好吗？”
  洛白画从没想过旅途中遇到的这些NPC，竟然也是玩家转换而来。
  他再也听不下去，厉声问道：“那她们有自己的意识吗？”
  第160章 小主播进游戏，NPC狠狠爱39
  这一问直戳要害。
  知小梦如同哑了火一般，瞬间不说话了。
  它作为超人工智能，能做到的只是将那些它觉得合适的人拉进游戏，按照它的设定来生存，并不能保留人原本的意识。
  况且，如果保留了那些人的意识，她们一定不愿意留下来……
  “所以，”洛白画垂下眼眸，“你根本不是在满足别人的愿望，你只是在满足你自己。”
  “胡说！”知小梦尖叫，“对于生活不幸福的人来说，与其艰难地在现实中挣扎，还不如成为游戏的一部分！”
  “那沈修熠和桑郁呢？”洛白画问。
  此话一出，桑郁先愣住了。
  从知小梦被绑起来开始，他就听不懂这些对话了。
  “什么游戏……什么NPC，”桑郁呢喃，“我……”
  他脸色一白，又开始头痛。
  沈修熠连忙将他紧紧拥入怀中，捂住桑郁的耳朵：“别听那只破鸟的话。”
  桑郁将脸埋进沈修熠的怀中，似乎有支离破碎的回忆在脑海中飞转，他疼到眼眶发红。
  而石柱之上，知小梦小肥啾扯断了被钉住的那一半翅膀，语气稍稍平静了一些：“沈修熠和桑郁是倒霉，谁让他们会阻碍我建造完美的梦都。”
  它翅膀在滴血，神情却满是满足感：“如果没有深渊之主，梦都就是绝对安全又富足的地方，要是可以，我真想将全人类都拉进来。”
  洛白画视线泛着寒意：“我们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把有生命的人全都变成没有自我的傀儡。”
  他抬起手，指尖盈着光点，几丛带刺的深渊藤蔓从地面中破壁而出，疾速向知小梦窜去。
  小白鸟被藤蔓缠了一圈，身上的绒毛斑驳不堪，它愤怒到竖起尾羽：“不优渥的生命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变成数据！那多完美！”
  话音落下，藤蔓骤然收紧，知小梦痛到一直叫。
  洛白画的眼帘若有似无地低垂了一瞬。
  作为天界的仙灵，他其实不敢说自己能够理解人间百态。
  可是，在不同的小世界中，他也和许多人类交过朋友，拥有情感，经历过很多事情。
  在他眼中，生命从不因“完美”而多彩。
  它存在——承载着一个人走过的道路——便已弥足珍贵，并值得尊重。
  这是没有感情、只有贪欲的超人工智能无法理解的事情。
  洛白画收紧手指，再次看向知小梦，声音冰冷：“现在，打开通往现实的通道，把你偷走的记忆物归原主。”
  被裹缠在锁链和藤蔓中的知小梦没有说话，从一开始的奋力挣扎，变为了一动不动。
  洛白画让藤蔓停滞了几秒，开始怀疑是不是让知小梦跑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墨以渊的手搭到了洛白画的腰际，将洛白画半揽入怀中。
  “它跑不了，我的锁链能够制衡它。”墨以渊靠近，在洛白画额头上亲了一下，“小画别靠太近，我来对付它。”
  深渊之地有些寒冷，墨以渊怀里很暖和，洛白画下意识往墨以渊怀中挤了一下。
  接着，就听到耳旁传来一声短促的低笑。
  墨以渊用力将洛白画直接抱紧，鼻尖蹭过少年浓长的黑发。
  “我怎么能这么喜欢你呢，”墨以渊低低道，“喜欢到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了。”
  非常反常，墨以渊没有烧，而是在正经告白。
  进入城堡前的不安念头忽地再次闪过心绪，洛白画伸出手，又一次碰上墨以渊的心口。
  掌心之下，那一颗心在不断跳动，且因为他的贴近而愈加快速，沸沸扬扬宣告着悸动。
  洛白画浑身都有点热，又把手慢慢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