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数秒，监牢变成了真正的地狱，遍地都是裂隙与尖锐利石。
  佑影掰开大牢的铁栅栏，一步步踏了出来。
  “归澜，”不知想到什么，佑影笑得浑身都在抖，“你躲什么？不是说你不怕死吗？有种正面对决，来杀我啊？！”
  归澜依旧没有回应，边闪避，边抽出精力注意头顶的血红雷电。
  “为什么不说话？”佑影更疯了，脚下一蹬，飞身而起，拔起一根铁杆。
  刹那间，他身上的红纹猛然一闪，蔓延到了铁杆之上。
  数道张狂的细小雷纹在铁杆周遭炸开，充盈到可怕的邪气激荡开来。
  似乎是觉得归澜没有胜算了，佑影将手插进发间，捋开沾血结块的乱发，沉静了不少。
  “千年前我也没想到还有把你踩在脚下的机会，但，就连天道都看不下去你这副嘴脸，给了我这个机会，”佑影低声嗤笑出声，“你不是问我怎么以身为祭，把你的灭神劫引出来的吗？”
  一道锁链被甩出去，狠狠砸在了墙上，崩溅起火星，烈火蓦地在四周燃起。
  “我告诉你，是你的灭神劫主动找的我，”佑影扯起唇，“真好啊，等我和它一起杀了你，天界就又是我的了——对了，你说你还有一个恋人？”
  话音刚落。
  归澜的闪避一顿，森冷如结冰的视线顿时扫向佑影。
  锁链重重砸在了他身侧的墙上——距离他最近的一次——岩石瞬间崩解。
  “灭神劫连你的记忆都可以读取，”佑影没想到“恋人”两个字有这么大的效果，咧起的笑越来越大，“他好像根本不知道你是谁吧？你说，你死后，如果我代替你去拥有他，他能认出——”
  第388章 杀妻证道？杀道证妻！
  佑影一句话都没能说完。
  在眨眼都来不及的间隙中，归澜面色阴冷，蓦地闪现到了佑影面前。
  他收了剑，什么武器都没用，一把抓住佑影的头发，以惊人的力量将对方死死掼到了地上。
  一击下去，坚硬过玄铁的地面竟硬生生凹进去近一米的坑洞！
  佑影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整张脸的骨头都像碎了一般，搅得皮肉成泥。
  “你敢想他？”归澜手上的力度愈加狠戾，“你怎么敢？”
  剧烈的疼痛让佑影突然多了不少兴奋，吐出大口鲜血，身后的手臂狂舞：“原来你这么在乎他？那我就更要尝尝了……”
  这句话也没能说完。
  归澜直接把佑影从地底拔了起来，如同扔垃圾一般扔到了远处的墙上。
  霎时间，佑影活生生嵌了进去，那面墙也随之裂开巨隙。
  按照这种程度的撞击，佑影浑身的筋骨都应断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佑影吐出一口又一口血，缓慢从墙中掉了下来，扭曲地跌落在地。
  不远处。
  归澜正迈开腿，步伐沉稳，一步步向佑影走过去。
  灭神劫长在佑影身上，多少对归澜有影响。
  他唇角也渗了血，却丝毫看不出哪怕一分痛苦，俊逸的脸因为逆光而不甚清晰，只有那双鎏金的眼眸映着锋锐的光。
  比坑洞中不成人形的佑影更像邪物。
  佑影挣扎了一下，感受到自己身上的伤愈合速度在变慢，内心后知后觉地多出了一抹莫名的恐惧。
  “……你为什么没事？”佑影从嘶哑的嗓子中挤出字眼，“你的灭神劫在我身上，你每次伤到我，应该伤的比我更重……”
  “因为你蠢透了。”
  归澜用指腹蹭掉唇边的血迹，蹲下身，拿起佑影握不住的铁杆。
  “像你这样的人，除了成为灭神劫的养料之外，能有什么价值？”
  上千年前，灭神劫追着归澜杀过一次。
  那时，归澜惨胜。
  灭神劫消散于世间。
  如今卷土重来，灭神劫必定需要孕育壮大自身。
  “它借你生长，现在已经成形，”归澜轻声道，“你觉得，现在杀了你，它会救你吗？”
  似乎是为了印证归澜的话，佑影身上的红纹竟然在一点点消散。
  与此同时，冥狱深渊上方的轰鸣与闪电愈加肆虐。
  佑影心狠狠一滞，慌了。
  “归澜，”佑影努力抬起手去抓归澜的衣角，挤出一个像是讨好的难看表情，“我、我刚才昏了头，我太嫉妒了，你救救我……”
  求饶的声音凄厉刺耳，归澜的眼底却没有半分波澜。
  他抬起手，臂腕用力。
  手腕粗的铁杆陡然没入佑影的身体，将对方的心脏捅了个贯穿。
  佑影的瞳仁狠狠一缩，在地上痉挛了几下，逐渐没了声息。
  须臾，红纹彻底从佑影身上消失。
  归澜的心脏闷闷紧了一下，咽下喉间几乎要抑制不住的血气，站起身。
  他伸出手，腰间利剑应和出鞘，顺从地飞到了他掌心之中。
  充盈的灵力让周遭的空气都明净了不少。
  然而，仅仅过了几秒。
  渊顶的一大片血红闪电便逐渐聚拢。
  毫无预兆间，一条宽达近千米的雷径直蛇行劈下！
  深渊下的冥狱疯狂晃动起来，摇摇欲坠。
  那道雷没有生门，归澜硬是用灵气屏障挡住了伤害，拿着剑的手腕被震到阵阵发麻，血管几近爆裂。
  他的唇角又一次溢出一抹血。
  归澜不擦了，掀起眼帘，沉下气息。
  仅仅一击，他就能感知出，分散开的神魂解决不了这道灭神劫。
  只能……把全部神魂都召唤到这里。
  没有时间犹豫，归澜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鎏金中多了一闪而过的暗影。
  他四周的灵气蓦地浓郁了数倍，竟是吞噬了部分还在肆虐的红电。
  深渊上方的灭神劫有一瞬的凝滞。
  很快，逐渐集成了一个如同头颅一样的雾块。
  雾块一路下沉。
  归澜深呼吸着，死死盯着灭神劫。
  终于，灭神劫停在了距离他仅有十几米的浮空之中。
  杀意明晃晃地在上方浮动。
  归澜抓着剑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好一阵儿，倏地咳了一声。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追着我再杀一次吗？”
  灭神劫是说不了话的。
  但它可以给出回答。
  一丝细小的闪电以迅雷之势缠上了归澜的脖颈，盘旋钻入他的心口。
  那一瞬。
  伴随着一片血雾，无数场景在归澜眼前炸开。
  全都是……和洛白画有关的。
  时间一直在倒流，从他和洛白画牵手，接吻，亲昵，到他初次在月下见到洛白画。
  他与历届的三界主神都不一样，他比凡人还要重情，他产生欲望，他欲壑难填。
  画面流转一遍，最终归于一片漆黑。
  归澜的眼睛难以聚焦，甚至得用剑撑住地面，过了许久，才溢出一声难以被捕捉的嗤笑。
  真有意思。
  灭神劫第一次追着他砍，是他在千年前那场大战中降伏佑影，因为他是天下唯一一个不靠飞升也不靠繁衍诞生的神，却破格斩杀了真神。
  现在追着他砍，依旧因为他与正常的神都不一样，他的情爱太重。
  有的灭神劫的确会给神出一道难题。
  它们让渡劫之人杀妻证道，只有斩灭尘缘，才有资格成为真正的神明。
  现在，他竟然也遇到了。
  但。
  他偏不。
  他就要爱老婆^^。
  “你想以天道威胁我，是吧？”归澜垂了一瞬眼，唇角的笑意逐渐明显。
  灭神劫发出低声轰鸣，带动空气都变得刺人。
  归澜毫不在意，缓缓抬起眼，剑锋直指红雾。
  “那就比比看吧，”他轻声道，“看看我和你——”
  一瞬停顿，归澜的语气冷下来：“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天道。”
  第389章 会死吗
  另一边。
  冥狱外。
  在那道可怖的雷降下后，洛白画的心蓦然不受控地凌乱到不像话。
  像是有沸腾的滚烫岩浆在炙烤，让他连视线都难聚焦。
  周遭无人，连一丝生气都没有。
  但无论有没有人，洛白画都完全顾不上了。
  他手脚发颤，从藏身的巨石后跑出来，满心慌乱，大步朝着冥狱的方向跑过去。
  虽然，某人什么也没有告诉他。
  但是，可怕的直觉告诉他，他的目的地没有错。
  冥界没有天。
  洛白画却明显看出地面上方的黑红雾气的不断下沉，伴随着愈来愈强的电闪雷鸣，就仿佛……天界的天塌陷下来，压到了冥界一般。
  带着尖锐闪电的红雾块落到少年清亮的眸底，在墨蓝中掺染了肮脏的杂质。
  那到底是什么……？
  洛白画认不出，却莫名觉得有几分熟悉。
  令他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