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最后，姜元淼只是紧紧抿着嘴角，将痛苦的声音压抑住。
  他不想要爸爸担心。
  殊不知他越是忍耐，姜沉舟越是心痛不舍，如果能以身相替，那姜元淼不会感受到任何痛苦。
  一时不知道姜元淼更痛，还是将他紧紧搂在怀中的姜沉舟更痛。
  不知过了多久，姜元淼身体抽搐终于停止。
  “先别动。”
  姜沉舟柔声道，轻轻擦拭着他的眼皮，将上面的血污慢慢擦干净。
  姜元淼露出笑容来：“爸爸，我要睁开眼啦，我想第一个看到你。”
  第21章
  “等等。”
  姜沉舟没由来的紧张：“先等一下，爸爸去收拾一下。”
  他转身整理好衣服，又把脸上的血污擦干净，甚至还露出最慈爱的笑容。
  “爸爸，好了吗？”
  姜元淼迫不及待，心想他爸偶像包袱还挺大。
  “好了。”
  蝴蝶翅膀般乌压压的睫毛颤抖，露出一双漆黑如墨的黑眸。
  雾蒙蒙的黑眸被注入星光，瞬间焕发出璀璨。
  姜元淼幻想过很多次他爸的样子，也亲手抚摸过，但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看到。
  姜沉舟比他想象的更加英俊，剑眉星目，竟然是那种十分正统端庄的长相，完全看不出会黑化成大反派。
  但姜沉舟也比他想象的疲惫衰老，眉宇之间是藏不住的沧桑。
  “爸爸。”
  他忍不住伸出手，拂过父亲的眉眼。
  “小淼。”姜沉舟握住他的指尖，“看得清晰吗？眼睛疼不疼，要不要休息一下。”
  姜元淼将他眼底的担心关切看得真真实实。
  他忍不住露出笑容：“不疼，原来爸爸长这样子，我终于能看到啦。”
  “爸爸的眼睛长长的，鼻子高高的，长得世界第一好看。”
  姜沉舟被逗笑了，确定他眼睛没有任何异样，能够正常使用，心底的喜悦才压过担忧。
  父子俩贴贴额头，都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
  “想不想看看你自己长怎么样？”
  姜沉舟抱着孩子到了镜子前：“小淼，这就是你的样子。”
  姜元淼搂着他脖子，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孩子相貌精致的像一个小玩偶，但是跟姜沉舟不一样，眼睛大大的，杏仁形状，瞪大眼睛的时候分外无辜。
  嘴巴却小小的，红红的，唯有鼻子也是高高的。
  姜元淼看了眼，就知道为什么自己一撒娇，他爸他舅都吃不消。
  这长得也太可爱了一些，精装版洋娃娃。
  姜元淼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还有些不满意：“不像爸爸。”
  “小淼长得像——像你另一位爸爸。”姜沉舟回答道。
  “啊？”
  姜元淼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另一位爸爸，他哪儿来另一位爸爸？他爸是不是说错了？
  姜沉舟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亲了亲他的额头：“小淼是爸爸唯一的儿子，真好，你终于能看见了。”
  姜元淼察觉他藏着许多秘密，但没追问，只是靠在他怀中。
  熟悉的心跳声让他从喜悦中沉静下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睡吧，等你睡醒了，爸爸就带你去公园玩。”姜沉舟保证。
  小孩儿床上都是血污，姜沉舟把昏昏睡去的孩子放到自己床上，忍不住一次次伸手触摸他的眼皮。
  小淼真的恢复了视力。
  姜沉舟藏不住心底喜悦，至此，他儿子跟普通孩子一样，拥有了五感。
  只是——
  姜沉舟看向暗沉的屋子，他答应小淼去公园，可小淼出生后对阳光敏感，他一直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在诡域世界中，姜元淼如鱼得水，适应良好，完全没有被污染的风险。
  可在现实世界中，他却比普通孩子更容易受到伤害。
  不够，还是不够，远远不够。
  姜沉舟眼眸发沉，他需要猎杀更多诡异，掠夺更多诡物，让他的孩子彻底恢复健康，而不是只能跟老鼠一样藏在黑暗中。
  手机震动响起。
  姜沉舟扫了眼屏幕，低头亲了口儿子额头，转身走出。
  “什么事情？”
  慕秦川剧烈喘息着：“情况不太好，红月诡域正在失控。”
  “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姜沉舟声音满是凉薄。
  慕秦川沉默许久，还是开口：“小淼究竟带走了什么，红月诡域一旦失控，你知道会死多少人吗？”
  “呵——”
  “姜沉舟你别发疯，问问小淼他究竟带走了什么，否则——”
  “否则什么？”
  姜沉舟冷笑反问：“慕秦川，你要牺牲小淼吗？就像当年局里选择牺牲元夏一样。”
  慕秦川倒抽一口冷气，说不出话来。
  姜沉舟却不放过他：“这才过去三年，局里还有多少人记得元夏，人类又有多少人在感谢他，他的牺牲真的值得吗？”
  慕秦川沉默不语。
  “他是自愿的。”
  姜沉舟冷笑起来：“所以当年我阻止不了他，但是今天不行。”
  “小淼是我的孩子，他才三岁，他没过过一天正常孩子的生活，凭什么要让他牺牲。”
  “红月诡域失控，那是你们的无能，只要我活着一天，谁都不能把他当做牺牲品，包括你。”
  姜沉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电话。
  “嘟嘟嘟——”
  慕秦川握紧手机，脸色极其难看。
  “队长？”凌瑶瑶见他打完电话神色不对，走过来关心。
  慕秦川脑仁一阵阵发疼，他知道姜沉舟的意思，无非是谴责他不作为。
  他身为舅舅难道不心疼孩子吗，可是红月诡域就要失控了！
  一旦诡域失控，死去的就不是一个两个。
  “队长，你怎么了？”凌瑶瑶开口问道。
  慕秦川没有回答，反问：“情况怎么样？”
  “还在恶化。”
  凌瑶瑶脸色惨白，虽然作为异能者，他们已经接触过无数诡域，但像红月诡域一样疯狂扩张，污染值爆表的，这也是头一次。
  第一批进去的异能者全部牺牲，甚至出现诡域与现实重叠的痕迹。
  一旦诡域降临，那么整座城市都会成为诡域。
  人类只能再次败退。
  “队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有办法控制恶化？”凌瑶瑶试探着问道。
  慕秦川心底一痛，脑中浮现那孩子一声声舅舅。
  那孩子才三岁，作为舅舅，他又怎么舍得把孩子交出去呢？
  真是欠了他们父子的——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许久才猛地睁开。
  “通知张局，我会进入诡域，如有必要，即使牺牲自己也会阻止诡域继续恶化。”
  “队长！”凌瑶瑶惊呼。
  知道慕秦川这话的意思，是要用自己的性命阻止诡域恶化，就如当年元夏一样。
  她咬紧唇瓣，眼眶发红，却又说不出阻止的话。
  难道除了这个就再无办法？
  难道每次都要有人牺牲才能阻止诡异的脚步。
  慕秦川拍了拍她的肩膀，义无反顾的进入诡域之中。
  姜沉舟挂断电话，依旧不放心，自从元夏死后，他就对人类失去了信心。
  元夏是自愿的，他知道。
  可他更加清楚，是人类，是统合局，是所有人逼着元夏不得不自愿。
  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一直是统合局的宗旨，没有人可以例外。
  别人都可以，但小淼不行。
  姜沉舟迅速抱起沉睡中的孩子，只带上小熊和旺柴，连捏捏球都丢下。
  他怕慕秦川扛不住压力，将父子俩的落脚地透露出去，到时候统合局上门，光凭他一个人不一定能阻止得了。
  失去挚爱的恐惧和绝望，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就当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自私自利，从不把别人放在心上吧。
  抚摸着孩子的头发，姜沉舟冷笑，如有罪孽，只管记在他名上。
  “爸爸？”姜元淼累了一天，睡得更熟，迷迷糊糊的搂住他脖子。
  姜沉舟立刻柔声安慰：“没事，你继续睡，有爸爸在。”
  爸爸绝不会让你有事。
  姜元淼一听，顿时又安心的睡着了。
  只是睡得并不安稳。
  【骗子——】
  【小骗子——】
  【说好会永远陪着我——】
  【你答应过的！】
  【为什么要跑，可恶可恶可恶。】
  【回来——】
  姜元淼揉了揉耳朵，觉得这声音特别呱噪。
  至于被他骗了一把，白送了一双眼睛，还被剖开肚子的诡异？
  姜元淼早就抛之脑后了，他又不是什么真善美小宝宝，能骗来一双眼睛就是大赚特赚，还能让爸爸再也不必冒险。
  这性价比，姜元淼都想再骗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