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作者:司皎      更新:2025-09-15 08:56      字数:3301
  大概是毒粉,数量惊人,他丢开。
  而后撬开青玉药瓶,里面有三颗小玉丸。
  裴玄归倒出来两颗,自己吃了一颗,随后掰开沈醉下颌塞进去一颗。
  “咽掉。”
  沈醉:“……”
  倘若是毒药,这疯狗是要同自己一起死?
  玉丸在口中化开成清泉,沈醉咽下去后,身上的疼痛都减淡了。
  裴玄归也觉察到这东西的妙用,眉心一凛,但也没抢那剩下的最后一颗,重新合上盖子给他扔了回去。
  “再敢生事端,你的命,就不必留着了。”
  裴玄归终于恢复正常言语,不用局限于三字以内。
  他低眸看向沈醉,却一怔。
  这小采花贼何止狼狈二字,被他不太温和地搜寻一番,衣衫凌乱,眼眶通红,正死死地盯着他。
  “我要你跟我道歉。”
  裴玄归睨着他:“为何跟你道歉?”
  许是一早晨未言语,他说了有史以来最长的话:“官府办案,无论是平阳城凶手亦或采花大盗,抓你都是情理之中,更遑论你夜间越狱、四处下毒、谎话连篇。”
  裴玄归不杀他,都算案件未破的严明。
  这娇气的采花贼自己作乱受了疼还敢要道歉。
  沈醉却道:“揽月楼,是你先伤我。”
  裴玄归并不否认。
  近日城中女子命案频发,沈醉是重点勘察人物,他目睹两人贴近交缠,便下意识出鞘逼开二人。
  似洞察他心中所想,沈醉道:“倘若我不是凶手呢?”
  裴玄归垂落的手被握住抬起,覆盖在了某个柔软平坦的位置上。
  “你打算如何跟我道歉?”
  裴玄归面色微变,下意识抽回之际,却忽然发现这采花贼正在发抖。
  亦或者,是疼痛带来的细微痉挛。
  他停顿片刻收了力气,任由沈醉握着手掌,冷声道:“采花大盗名声在外,你能得到谁的道歉?”
  这小采花贼年纪不大,并不知胡乱冠上名号的重要。
  且不说两人身份悬殊。
  任何小官都能凭抓捕采花大盗的名义对他出手。
  裴玄归沉默同他对视片刻,看他犹如一头挣扎的小兽,不知为何心头会有异样的熟悉感。
  良久,他启唇道:
  “倘若你不是凶手,我允你一个补偿。”
  沈醉微湿的长睫动了下,随后松开了他的手。
  沈醉垂首捡起来自己那些破烂小玩意,将被搜的凌乱的衣衫穿好,那雪白飘带他还是不会系,胡乱缠在窄薄一片的细腰上。
  裴玄归沉默睨着他未动。
  “我不要你的补偿。”
  沈醉临走侧眸看他,眼尾勾着冷光:“我要打回去。”
  直到沈醉即将走出阁楼。
  身后传来一声平淡的:“可。”
  -
  廖仪快步上台阶,差点与沈醉撞在一起,他皱眉欲斥。
  忽然对上他近距离湿红的眸,眉梢一蹙,侧身大步越过了他。
  “别挡路。”
  沈醉:“……”
  “大人,平阳城县令托人来带话,他今日家中有事无法赴约。”廖仪迅速禀报。
  裴玄归别开眸,合上手掌:“何事?”
  当朝权臣名声在外,一个小小的城池县令不敢轻易放他鸽子。
  随后廖仪的话让裴玄归眸光一凛。
  “县令夫人昨夜被杀了。”
  裴玄归拂袖而出,恰巧沈醉还未下楼梯,廖仪见状道:“我这就命人送他去地牢,严加看管。”
  “不必了。”裴玄归冷眸扫过那如青叶般人。
  “你派多少人都看不住他,昨夜他私自出狱,此事跟他脱不了干系。”
  沈醉:“?”
  裴玄归大步朝他走来,衣袂被晨风扬起,庭院花树擦过他的肩膀,惊起一阵淡紫色花瓣下落。
  “从现在起。”
  裴玄归对上那双含情桃花眸,不冷不淡地宣告。
  “我亲自看他。”
  ——
  新年快乐
  第8章 抹额铃
  说罢,裴玄归与他擦身而过,带起一阵冷调苦榛果香。
  两人衣袂短暂相触,裴玄归侧首:
  “跟上来。”
  “往后不许离开我视线半步。”
  沈醉:“……”
  虽事实与他所想有出入,但至少目的是达到了。
  沈醉下毒本意便是为了离开地牢。
  太师曾教他:即是所想,切勿所言。
  沈醉目的为离开地牢,但他不会说出来,而是透露给裴玄归一个明显讯息——你这地牢困不住我。
  我今日能让你唤我阿巴,明日亦能让你生不如死。
  因此不如各退一步,合力破开这迷雾。
  沈醉洗脱嫌疑,真凶浮出水面,往后两人好聚好散、再不相见(假的)
  沈醉巴不得将他关在地牢弄得半死不活。
  而如今——
  地牢是出了。
  裴玄归却给他上了把无形的锁,哦不……有形的锁。
  沈醉看着廖仪手中的镣铐面无表情地想。
  “这铁链没有小号的吗?”沈醉问。
  廖仪不像寄枫会跟他说笑,沉默不语直接扣上一只手,这铁链虽重,却也不至于让他走不动路。
  “啪嗒。”
  沈醉的手轻易翻转了下,那镣铐毫无阻隔地坠地。他淡淡笑了下,又问:“真的没有小号的吗?”
  廖仪:“……”
  廖仪捡起镣铐:“等着。”
  马车备好,裴玄归正欲动身,廖仪在他耳旁侧语几句,他朝沈醉看了过来,视线落在他瘦白的手腕上。
  薄薄的雪纱轻覆着腕骨,隐约透着未褪去的红痕。
  裴玄归抬步上马车:“过来。”
  若是昨日,沈醉必然温润带笑,二话不说上马车。
  但两人刚闹了触碰生死的不愉快。
  沈醉骨子里的劣性还未大方到继续对他笑意吟吟的地步。
  裴玄归也不勉强:“不来就去抬马车。”
  廖仪:“…………”
  沈醉:“…………”
  当朝权臣的马车极其宽敞奢华,沈醉坐在软垫上,看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在斟茶。
  常年手握刀枪剑戟,裴玄归的手并不优美细腻,覆着伤痕与薄茧,主掌杀伐,冰冷危险。
  似他盯得太认真,裴玄归顿了下,继续倒茶。
  “怎么,想剁了它?”
  沈醉差点就要嗯出声了。
  他弯唇轻笑:“大人说笑,我只是在好奇这是什么茶?好生淡雅香醇。”
  裴玄归道:“绿茶。”
  沈醉:“……”
  沈醉懒得与他再生争执,终归他知晓裴玄归这张嘴天生如此,谁的面子也不给。
  此行大事为重,他若想趁机调查凝香因何而死,便不能让裴玄归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要悄悄地……
  “叮铃叮铃~”
  细碎悦耳的铃音响起,沈醉看向那串鎏金小铃铛。
  古朴深厚的色泽,看起来年代已久,做工却分外精巧,轻晃便可碰撞出悦耳叮铃声。
  沈醉目光一震。
  这不是……
  前世,他也被裴玄归怀疑过,两人同塌而眠后,沈醉常常无底线的获取线索,在他房间翻箱倒柜地作乱。
  裴玄归知晓,但他作为便宜方,罚不得锁不得。
  便只能想了个法子。
  给这小贼挂上铃铛。
  沈醉那段时间简直烦死看到这玩意儿。
  如今这才多久,怎么就上铃铛了???
  “手。”裴玄归才不管他心中在想什么,他既敢把人带在身边,就不会让他有作案的可能。
  沈醉掌心微紧,还不待伸出,又听裴玄归道:
  “罢了。”
  沈醉神色一松:“是,的确现在还用不……”
  “对你来说,太过容易。”裴玄归凉凉道,“把脚抬上来。”
  沈醉:“……”
  长风吹过马车布幔,裴玄归垂首将铃铛系于踝骨,掌生杀伐的手不经意触过肌肤,几乎激起沈醉下意识地颤栗。
  看似睥睨之人为他俯首称臣。
  但沈醉知晓。
  并非裴玄归对他另眼相对,而是他这独门系法,往后任凭自己如何折腾都解不开。
  沈醉:(▼ヘ▼#)
  “此物好生精美。”沈醉半笑不笑,“与市面上的铃铛全然不同,大人赠与我可算暴殄天物……”
  小采花贼三句不离试探。
  裴玄归听得出,但刚教训过,容忍度尚可。
  因此只道:“闭上你的嘴。”
  沈醉:(▼ヘ▼#)
  他沉息,看向踝骨的小金铃铛。
  沈醉虽喜好华美之物,但这铃铛会暴露他所有行踪,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裴玄归眼皮下,还如何四处捣乱、杀人无形。
  这世上怎会有无坚不摧的铃铛。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