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作者:
司皎 更新:2025-09-15 08:56 字数:3245
“混蛋。”
凉茶滚喉,裴玄归眉梢轻扬。
好似被骂爽了。
……
其实他强制带沈醉走,并非全因他翻天覆地,惹来麻烦。
而是——
“沈醉,命硬些,别死了。”
在午夜梦回中总是回荡在耳畔的话。
好似在隐隐提醒他些什么,那人身影雪白单薄,在这诡谲乱世中飘摇,轻得如同一片蝶,风过即散。
他会死吗?
那位金枝玉叶的太子殿下,淌过尸血重新站在他面前,扬眉笑着邀他踏上同一条道的人。
会……死吗?
“永徵帝,何为孤独?”
梦境中的魇狐曾站在大漠上,笑吟吟地问他:“承德十三年,旧王朝覆灭,你是这天下唯一共主,为何心境中却是整片孤漠荒渊?”
裴玄归只回他四字:“关你屁事。”
魇狐在他面前咯咯笑了起来,化为青衫男子踏过黄沙,对他说:“跟我做个交易吧,裴玄归。”
裴玄归睨着他近乎消融的身躯。
“朕从不跟将死之人做交易。”
蝶梦脸色黑了黑:“您可知十三年前的人间,风云乱世,民不聊生,倘若不是承国将亡,这世道又有谁不想活。”
君主慈悲,裴玄归睨他片刻,额前珠帘微晃。
“说。”
蝶梦弯唇笑了,横空幻化出一柄刀,直直刺入心脏中,将一颗青绿色珠子抛了出来,划分为二。
“待你醒来后,将平阳城还给她。”
他手上鲜血淋漓,青绿色珠子晶莹剔透,不挂一丝鲜血。
“我赠与你一次,蝶入梦来。”
青衫男子胸前空洞,半身淌满鲜血,望向大漠尽头却也曾骄傲过:“造梦之术,千载难逢,是这世间唯一踏破界限的存在,您应当在古籍里听闻过,可愿同我交换?”
裴玄归扫过握住珠子的血手,道:“魇狐可孕育千年精华,足够令一方城池沉于梦境,你为何落得如此不堪境地?”
“我太年少了。”蝶梦笑着道,“我今年才只有一百三十二岁。”
裴玄归:“……那可真年少。”
说来也是,非人之物寿命无涯,他如今不过是初化形的年龄。
“我在梦境伊始,遇到了最想守护的人。”
在他梦境中的江南,商女行步匆匆与他邂逅,油纸伞淌过的雨滴坠落成线,青年唇角勾着笑意:“苏小姐,你撞疼我了。”
“今生能替她死去,便是我唯一夙愿。”
良久,蝶梦听得淡淡二字:“准了。”
大漠孤河,那奄奄一息的魇狐离去,心境漫长无涯只他一人。
“蝶入梦来。”
裴玄归合上手掌,心觉可笑:“朕何需这入梦来,这世间万物皆臣服于天下共主,从来无人敢忤逆朕……”
茫茫沙尘中的天际开裂,他的梦境中闯入一只绯红蝴蝶,好似在成亲途中逃跑的新娘,漂亮得不像话。
朝他直直地砸过来——
朕闪。
“你躲了。”新娘落入沙土中,绯红薄纱滚过黄尘,一截挖着土将他自己抛出来的手洁白细腻,沾着大漠未曾降临的水意,看似触感柔滑微凉。
他灰头土脸地坐起来:“我瞄准好的。”
不是新娘,是男子。
漫天风暴中,裴玄归支颐着饶有兴趣地看他,浑然不知心境在开裂,世界在他脚下寸寸陷落。
“你是谁?”
为何生得,如此可爱。
“……我是你爹。”忽如其来耳畔滑过的嗓音,将裴玄归从意识中脱离而出,他对上近在咫尺的温眸。
那人正好奇地看他,疑惑他为何总叫不应。
“你说什么?”裴玄归冷声。
哦,这下应了。
沈醉坐回主位,想,又死定了。
裴玄归反应过来怒斥:“沈白——”
“公子!”
车帘外传来苏凝香的嗓音,托着长风送到沈醉耳边,他果断掀开车帘走了出去,避开这即将震怒的冷面佛。
夕阳将天色晕染成画,少女正骑马追赶着他。
那个在记忆中葬身河边的姑娘,身着官服,目光坚毅,踏过春风柳叶朝他狂奔来,是前世沈醉从未见过的凝香。
那位菟丝花般的少女,在逆境中重生,坚韧不拔。
纵马扬鞭,托长风万里相送——
“公子,您一定要得成夙愿,平步青云。”
【公子,倘若。
您日后得成夙愿,平步青云,可否给我一块小小的土地,一块名为凝香之墓的土地。
凝香敬谢。】
沈醉回眸望向她,马蹄声声,不知疲倦,少女在拼尽全力地追赶他,想留下他,最后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
“殿下,您一定要得成夙愿,平步青云。”
小狐狸被风刮得脸呼呼吹,浑身的毛都炸开,死死抓住凝香的肩膀避免吹走。
少女眼含泪意,眸光执拗,分别永伴伤痛。
沈醉弯眸轻笑,点头:“好,一定!”
——
慈悲城,完。
下一卷,借东风。
第31章 北疆王的心上人
北疆蛊国,千花谷。
长光穿过紫色迷雾落在宫殿上,穹顶上方镶嵌着五光十色的宝石,以及北疆蛊民所信奉之神灵——九眼虺皇。
拥有九个头颅的巨蛇雕像。
宫殿内,俊美阴郁的男人正闭眼假寐,宝石光泽折在他侧颜上,风流邪魅。
女灵侍推开厚重的门:“烬王,裴国公已率兵抵达北疆边境。”
北疆王睁开眸,瞳眸幽深泛绿。
把玩着指尖缠绕的小蛇,“他果然还是来了。”
北疆与南疆纷争不断,南疆王隐有吞噬之意,携外域进攻猛烈,朝堂对此不闻不问。
但裴玄归不会不管。
这一招,他看来是用对了。
“但——”女灵侍欲言又止。
“说。”
“裴国公并未提及借兵一事,反而提及了一项奇怪之物。”女灵侍对此亦费解,“玛吉红花。”
北疆王微微眯眸:“他要玛吉红花做什么?”
“属下不知。”女灵侍原话相告,“裴国公只派人传话,他的人要用。”
北疆王斟酌了下他的人三字。
裴玄归待人向来冷淡,从未向人主动讨过什么。
莫非是知晓这玛吉红花于他而言十分重要?
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身影,北疆王眸中阴郁轻佻尽显,不轻不重地摩挲着小蛇,良久才道:
“告诉他,这玛吉红花,我的人也要用。”
向来淡定的女灵侍一惊:“烬王,此举恐怕不妥……”
北疆如今腹背受敌,本就是借兵弱势之际。
怎可因为那人得罪当朝权臣。
想到那人,女灵侍眸底闪过微光,却听得北疆王风流轻佻的嗓音:
“给了他,我的醉醉怎么办呢?”
女灵侍脑海中的人影渐渐清晰,勾勒出优美矜贵的水墨剪影。
前朝太子,沈白徵。
烬王与沈白徵相识多年,但感情不深,云泥之别,那太子殿下曾一脚将他踹入泥泞中不得翻身。
可天地轮回,因果报应。
沈白徵地位颠倒那天,没人抓到他去了哪儿,只当他死在宫变的大火中。直到他偷采玛吉红花被北疆士兵抓了个正着。
那是灵侍看到烬王最开心的一天。
好似在仇恨的泥沼中,抓到天上坠落的仙子。
诡谲的幽绿色瞳孔无一不在诉说该如何折磨他,讨回年少的屈辱与尊严,可结果另灵侍大失所望。
沈白徵自此在北疆穿梭自如,万千毒花一声令下便无条件奉上。
如今甚至还……
要因他得罪裴玄归。
“阿蛮。”北疆王知她心中所想,只慢悠悠站起身道,“仇恨,是这世间最美妙的毒源,它会彻底的改变一个人。”
“无论他曾经多么神圣高洁,不可侵犯。”
暖阳西斜,阴云笼罩。
紫雾狂风般席卷空谷,琉璃宝石黯淡无光,只有九眼虺皇依旧高傲神秘,九只独眼俯瞰众生。
“你说——”
北疆王似笑非笑,凝视上方巨蛇神灵。
“这东风之势,我该借谁的呢?”
……
“沈猪。”
裴玄归淡淡睨着那睡意未醒的人。
如今马车已临近北疆地域,沈醉还蜷在软榻上,呼吸绵长,睡意香甜,微风吹过车幔卷过他的呼吸。
马车内充斥着昨夜的潮湿香气。
裴玄归同他待了一路,只觉呼吸都被浸满沈醉的味道,不耐踢他:“醒醒。”
这只哪哪都香的,小香猪。
沈醉迷蒙睁眸:“你叫我什么?”
隐约间好似听得裴玄归在骂他。
裴玄归也不掩饰:“猪。”他骂人,向来要那人听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