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归。”
  “朕真想把你关起来。”
  第133章 去看这世上的山川湖海
  鬼松林内。
  修长挺拔的身影穿过雪树，停在某个负手而立的背影后，“大皇子唤我前来是有何事？”
  李长乾并未回头。
  “陈宥。”
  “本皇救你性命时，你曾道来日定会相助，可还记得？”
  多日风霜落在大皇子身上，早已不复往日神采。
  陈宥沉默片刻点头，“记得。”
  李长乾直白道，“本皇今日想带阿徵离开。”
  父皇死了，他再也不是王朝大皇子，李长乾对此并不算太伤心。虽贵为人人选中的天命之子，李长乾却厌倦宫闱间的争斗。
  太轻易得到想要的一切，人总是不会珍惜的。
  阿徵也不喜欢。
  阿徵年少向往繁华闹市，他便带阿徵离开王朝，去过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陈宥沉默了几秒，“要不您再想想呢？”
  殿下喜欢帝位，殿下可喜欢了。
  “本皇心意已决。”李长乾转身道，“今日你拖住裴玄归，我来带阿徵离开。”
  末了他不忘补充，“别忘了是谁救了你的命。”
  眼前的青年却举起了剑，李长乾谨慎后退。
  “什么意思？”
  “命还你。”
  陈宥知晓殿下的想法，也尊重殿下的想法。
  他不会再为性命做出任何伤害殿下的事。
  李长乾对此不解，“本皇只是让你拖住裴玄归，并未让你对阿徵出手。”
  “陛下不愿的。”陈宥说，“不清醒的人是你。”
  口口声声厌倦王朝，却依旧自称本皇。
  李长乾不过是嘴硬罢了，众星拱月久了，他从未试过摔下来的滋味。
  陈宥怎么会允许殿下跟他在一起。
  李长乾却冷笑，“不，他愿的，他一定愿的。”
  远方马蹄声传来，利箭划破长空，李长乾好似回到十二岁那年。
  他因追逐一头小鹿而失足坠落悬崖，一双手毫不犹豫地朝他伸来，纵然陪他粉身碎骨亦不悔。
  沈白徵只是忘记了。
  倘若场景再现，他会想起来的，都会想起来的。
  那道银色身影出现在雪松尽头。
  陈宥下意识便闪身入了丛林，他不敢在此刻跟殿下见面，倘若李长乾敢对殿下出手，他就敢剁了李长乾的手。
  不过俨然有人比他先出手。
  同沈醉并肩的还有另一道身影，玄色孤氅冷冽扬起弧度，那人拉开弓便向李长乾射去——
  沈醉眯了眯眸，提醒：“那是人。”
  裴玄归这才松了弓，淡漠长眸轻瞥，“是吗？还当是哪来的畜生。”
  “……”
  李长乾面色铁青地走出来，同裴玄归无声针锋相对。
  “阿徵，我有话想对你说。”
  沈醉还未开口，裴玄归声调冷冽，“哪来的刁民竟敢直呼圣上姓名？”
  沈醉：“……”
  李长乾当即怒声：“与你何干？裴玄归！”
  若不是因裴玄归，阿徵又怎会同他情谊决裂，明明他们曾经两小无猜，最为要好。
  沈醉对裴玄归道，“你先往前去。”
  闻言，李长乾的面色好转了些，裴玄归漫不经心握着缰绳，“恕臣抗令。那东西是个懦夫，他如今靠在悬崖边，随时会拖陛下一起下去。”
  裴玄归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李长乾当即大怒，沈醉只是淡眸扫过，“他不会。”
  笃定的语气让二人针锋相对暂止。
  李长乾唇角终于扬起笑意，却还未来得及出口，便听到沈醉道，“你也说了，他是个懦夫，他没有跳下去的勇气。”
  裴玄归唇角勾起笑意，头也不回地纵马前去。
  “陛下，别玩太久。”
  “您要输了。”
  “……”
  两人猎物如今相当，沈醉自然不愿输，他要立裴玄归为后。
  因此不给李长乾叙旧的时间，沈醉无比直白地对他说，“跳下去，我便同你一起走。”
  李长乾愣在原地，“什，什么？”
  “不是想带朕离开吗？”
  沈醉居高临下握着缰绳，“倘若你有绝处逢生的勇气，朕便愿放下芥蒂与你云游四方。”
  沈醉的嗓音不轻不重，恰好传到裴玄归耳中？
  虽知是假的，但他还是咬了咬牙。
  却听到了李长乾怔愣带笑的嗓音，“阿徵，你开什么玩笑，你是故意在让我难堪吗？”
  蠢货。裴玄归想。
  “李长乾，你注定承担不了帝王重任。”
  沈醉好似明白为何前世裴玄归顺利登基，没了自己这个最大的威胁，往后的路堪称一帆风顺。
  “朕没原谅你，是因朕没怪过你。”
  “你注定是只会逃避的懦夫。”
  李长乾没有跳下悬崖的勇气，可他当初却因救这人而坠崖。
  李长乾望向万丈悬崖狡辩，“不是的，阿徵。这悬崖不比幼时，我如今跳下去只会九死一生，未来还如何带你云游……”
  “会有人跳。”沈醉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陈宥。”
  隐藏在丛林中的青年毫不犹豫地朝悬崖纵身一跃。
  李长乾目光愣住，“你……”
  腾空而来的绸缎如水蛇，径直圈住坠落的人，将他直接摔在了雪堆里。
  沈醉平静收手，“你只是不信任我，从未信任过我。”
  说罢，他一甩缰绳纵身离去。
  李长乾心有不甘地大喊，“可你明明最先遇见的是我……”
  沈醉在长风中侧眸看他，“我同你交好，只因我敬佩那株寻来的仙草，为我九死一生的人，是你吗？”
  李长乾彻底僵在了原地。
  直至沈醉消失在茫茫雪影中，李长乾望向冰刃嶙峋的悬崖，终究还是收回了脚。
  “阿徵让你跳崖时，你在想什么？”李长乾问陈宥？
  陈宥说：“我什么都没想。”
  李长乾拧眉望向陈宥离开的身影，他似乎总是在犹豫，缺少一点勇气。
  因此什么都错过了。
  ……
  沈醉纵马至鬼松林深处，终于又猎三头猎物，转眼便看见裴玄归已经超出他足足七八个。
  不等沈醉开口，裴玄归问：“云游四方回来了？”
  这都被他听见了。
  沈醉反将一军：“接下来该云游四方的只怕另有其人。”
  裴玄归：“……”
  狩猎结束，沈醉荡着马蹄慢悠悠同他并排走，“为何从来没告诉过朕，仙草是你寻来的。”
  裴玄归有很多机会坦明。
  甚至当初在他杀心最重时，倘若裴玄归说了，他反而会……对他好上一些。
  “重要吗？”裴玄归反问。
  他与李长乾早已决裂，哪怕未曾决裂，裴玄归也不会说。
  他寻来那株仙草不为讨好或亲近，裴玄归从未打算与沈醉有任何交集。
  “你那时候太小了。”
  “我想让你去看，这世上的山川湖海。”
  第134章 你和天下，都是朕的(正文完)
  沈醉败了。
  不必等围猎结束清点猎物，他直接将猎物扔进裴玄归的筐里。
  纵身一跃跳到了他的身后。
  “朕将你的楼兰还给你。”
  沈醉握住他的缰绳狠狠一甩，用绝对强势的姿势覆在他耳边，“朕只给你五年……三年……两年的时间。”
  “将楼兰重建好之后，回到朕身边，永远不许再离开朕！”
  裴玄归任由身后的人策马，带着他穿梭在雪松林中。
  耳畔是风霜划过的冷冽声，他的心脏彻底融化成一滩水。
  “一年足矣。”
  裴玄归说，“臣会带着红妆十里，来娶您为妻。”
  沈醉低眸瞅他，“谁说要嫁？”
  “我说。”
  “那你嫁。”
  可把他聪明坏了。
  裴玄归忍不住失笑，“也行，都行。”
  总归他也不在乎这些虚名，他要沈醉一人便够了。
  沈醉低眸看他望向自己的眸，到底也没忍住笑了。
  雪花飘落在眉眼上融化，他低眸对裴玄归说：
  “我也喜欢你，我很喜欢你，我最喜欢你。”
  ……
  冬日狩猎结束。
  皇朝最尊贵的两人却消失无踪了。
  沈醉负手走在长街上，如今已临近元日，街上张灯结彩皆是喜庆之意，他特地换了一身素衣，面上戴着银色面具。
  裴玄归跟在他身后，犹如一对普通人家。
  直到远处传来女子的哭哭啼啼声，“不行不行，李妈妈，奴家才不要嫁给他……”
  “为何啊姑娘？”李妈妈指着擂台上的壮硕男子，“这位公子一表人才，样貌堂堂，玉树临风，肥头大耳……究竟是哪点入不了姑娘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