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作者:
天塔有只猫 更新:2025-09-15 08:59 字数:3391
惹得人下意识曲指,轻轻捏住温热的耳廓。
“不化。”细软的绒毛在人掌心拂过,无咎扭着头看坠在身后的尾巴,浑然不觉上方手指不动声色的拂弄,“尾巴多有用。”
像是为了应证这话,无咎尾尖摆动,轻松卷起地面散落的几根鸟羽晃了晃,发出几声轻快的笑:“化形留下尾巴的滋味倒也不赖,你替我将耳朵压制回去就够了。”
寂煊不言,仍旧维持着眼下的姿势。随着浅金微光掠过,尾巴也如人所愿坠在了外头。
天妖被换上一袭剪裁合体的白锦,样式与先前的玄衣如出一辙,但两侧的绒耳仍好端端地立在头上。
无咎低头满意看了看,丝毫不察耳朵并未如他所愿一并化去,理直气壮伸手:“我的月鲛纱呢?”
寂煊默然片刻,径直看向舱内属于天妖的房间:“赠你。”
“算你识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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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未点光源,是以有些暗沉。
但进门的天妖仍是一眼就看清了叠得整整齐齐摆在床沿的素白衣衫,在昏暗中散发出点点微光。
月鲛纱这种极品防御稀材,唯一的缺点大抵便是不能随心所欲随主幻化。所以若是想裁成适合他的形状,还需找到能将其割开的霜雷刃。
不知道他的宝库里有没有这东西。
无咎蜷腿坐在床上,取出那朵巴掌大的黑莲反复尝试了好一会儿。
如今他被无量钟和施加的禁咒双重封印得彻底,体内空空荡荡。比之最普通的山猫还要废物几分,看来一时半会是打不开这玩意了。
但海上寻壤之旅不知何时尽,谁知日后还会不会让他抢到什么宝物,得去找和尚要个无需法力驱使的初阶储物袋以备不时之需。
想到就干。
刚才还在榻上没个正型伏着的身影转眼已经背着手踏过门槛。
然眼前一幕很快让无咎脚步微顿。
淡蓝的月光笼罩整片海域,水母群正以诡异姿态在海平面聚拢,透蓝伞盖爬满蛛网状黑纹。
海水诡异地翻涌墨色泡沫,白日的琉璃光泽如退潮般迅速黯淡。
他不久前才嬉闹过的水下珊瑚林被彻底侵染成了深渊,不知名重影在月色下扭动,徐徐凝成一只嶙峋鬼手,猛然扑向他们的云舟。
“这就是朝夕海之夕象?”
无咎回过神,走上前与寂煊并肩。看着眼前异象不由忘记了跑出出来的初衷,不觉惊悚,反倒是兴致盎然趴在护栏边,向前探出大半身体。
“夕象原来长这样,变脸得够快的。这画面,说是天牝绝境我都信。”
僧人仍旧站在先前的桅杆下静静望着海面,不曾挪动分毫。
朝夕海分朝夕二象,日吉夜凶,入夜之后,许多白日不便现身的魔物便借着月光悄悄上浮作乱。
是以大多渡海者都选择白日急速渡海,夜间寻去附近的岛屿或临驿。
若是迫不得已只能在海上过夜,也只选择在海上提前布下重重防护静候天明。
无咎抓着栏杆稳住身形,甚至颇有闲心地伸手试图碰那些蔓延上船的狰狞触手。
恶劣的夕象海况会出现他倒是不太意外,他意外的是,此情此景和他听闻过的消息有些不太一样。
“不是传闻夕象要午夜之时才最盛么,这才刚落日,怎么...”
试图涌上他们这艘云舟的魔潮一次次被环绕的金雾逼退。
无咎说着说着突然住了口,看向身后持杖静立的白衣僧人,倏然反应过来:“喂,和尚。这不会...根本不是正常的夕象之景吧。”
他没亲眼见过,但不难根据一些道听途说揣测,以及...对方十足的警惕之色,无不昭示着眼前异象非同一般。
海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随着同步暴长的珊瑚林,风浪倏然剧烈翻涌升至数米,将显得格外弱小的云舟高高晃起。
无咎一时不察,险些被直接甩进海暴中。
好在下一刻手腕被人牢牢握住,婆娑杖化出莲盾转眼将两人罩在其中。
只是云舟依旧随着波浪上下起伏。
“能不能别让这船晃了,头晕!”
“朝夕海同其他海域一样,上有蜃气,难以浮空。”
寂煊低声解释了一句,尽力将被猛烈晃动扰得脚步凌乱东倒西歪的人牵得更紧。
但架不住法力尽失的人身形难定,仍是时不时重重撞上金色莲壁。
无咎看着如脚下生根般八风不动站在一旁的僧人,没来由冒出一股火气。
“你扶着婆娑,贫僧去...”
他话没说完,冷不丁被扑上来的天妖抱住。
“不管你要去干嘛,敢将我甩出去试试。”
莲盾中被甩得头晕眼花的天妖冲人威胁般地龇了龇牙,索性将寂煊当做人形立柱,浑身重量尽数靠了过去。
“眼下这片全是低阶魔物,你们这些佛修,废物到分内之事都搞定不了了?”
僧人平缓如常的呼吸在妖类过高的体温贴上来的有一瞬间凝滞,湿漉漉的赤发扫过喉结,海腥气里混着丝丝缕缕独特的沉木气息。
他垂眸看着怀中东张西望,眉目间满是不耐的无咎,无言移开目光,到底没推开,只是将原本握在人腕间的手移去了肩上。
以便人靠着更稳当些。
“它们...像是在成群结队赶往什么地方。”
至于对云舟的攻击,看起来只是顺带。
所以他想再等上一等,看看能否探清这异象的根源。
“废物就废物,还狡辩。”
无咎下颚搭在人肩颈,微微眯眸看着滔天海浪尽头处若隐若现的光芒。几艘破损的云舟正被魔潮裹挟着撞向漩涡,夹杂着隐约的呼喊声。
哼唧一声懒懒散散开了口:“和尚,你背后好像有些快要被浪打死的蠢货——”
话音未落,肩腰处揽着的力道倏然松开些许。无咎听着耳畔僧人低声诵起一段晦涩的梵文,佛光如流云漫卷张开结界,顷刻在混乱的海暴中开辟出一方安宁来。
云舟仍旧随着波浪起伏,不过已不复最初剧烈颠簸。
至少无咎这会儿只要抓紧些,又能轻易靠着护栏站稳。
那几艘残破云舟不知何时被拢入结界,几道流光闪过,几名精疲力尽的修士先后出现在云舟,衣冠不整气息凌乱,显然才经历一场鏖战。
“师兄!”
“寂煊大师,您...怎么会在这?”
“这妖物竟也在...”
身后几道异常耳熟的嗓音顿时将还在远远打量着结界外涌动魔潮的无咎注意力引了回来。
不少正是数日前才见过面的熟人。
莫如微、莫燕、寂空、还有几人当日在寺中打过照面,就是不曾说过话。
唯一完全陌生的,大抵便是站在角落的两人,一男一女,一温一冷,看装束,应是符修和剑修。
无咎目光停在女修身侧的一柄玉色长剑许久,忍不住皱了皱眉。
几人中有人略显尴尬开口:“朝夕海数百年未有此等异象,未生防备,今日才打了我等一个措手不及...”
“这海暴来得古怪,莫不是...”
无咎刚从那陌生女修随身配着的玉剑上收回视线,准备继续探究他才在海中的发现,敏锐察觉背后几道不甚友善的视线,倏然回头,满眼不虞盯着众人。
“你们那是什么表情?怀疑本大爷干的?”
他自个儿都还没弄清这莫名出现的海暴与他有什么关系,这些人竟然就想将随意将罪责扣来他头上,简直不可理喻不可饶恕。
即便刚才接触水面之际还真让他发觉了这海暴与他有某种冥冥中的联系,也不影响他现在极其不爽。
天妖从容不迫走下台阶,围着几人绕了半圈边嗤笑道:“一向最安宁的朝夕海都能出现百年难遇的海暴,你们怎么不怀疑怀疑自己是一群灾星。”
莫燕冷冷盯着走来身前的青年,背后被惩处初愈的疤痕隐隐间似乎更烫了几分。
半晌,蓦然扯出个笑:“没人怀疑你,”
“遇上家猫也要忍让几分的东西,哪儿来这么大本事。”
“莫燕,不得无礼。”莫如微冷淡斥了声,目光不带一丝感情掠过人,自顾转头朝着另一边拱手拜谢,“总之,多谢寂煊大师出手相救。”
赤瞳深处黑雾涌动,写满了不快,但这会儿仍未直接发作。无咎抬手看着指尖萦绕的愈发深切的黑气,转眼上前横亘在两方中间,露齿森森一笑:“谢他干什么?你们该谢的不是我?”
莫燕:“你在说笑不成...”
“闭上你的狗嘴,”看着对面倏然铁青的脸色,无咎畅快笑了笑,“他一介佛修,见死不救就该打入十八层地狱,救你们本就是分内之事,有什么好谢的。”
“我才是冒着顶上妖魔败类这等辱没名声对你们这些人修出手相救,牺牲可比这些道貌岸然的和尚大多了,该受的礼该比他多万万倍。”
在末端站着的中年男人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何时出手相救了?刚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