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楠挣了几次，发现无法挣脱后，便也放弃了，而后耳边响起了祂纳斯笃定的声音。
  “这便不劳烦你担心了。”
  祂纳斯的目光看向别处，从河底的清澈看往上面的浑浊，游鱼聚集，那边似乎出现了几道身影。
  那人顺着祂纳斯的目光看去，几道模糊的人影还未被分辨出来，她的神态间便漫上了激动。
  “他们……”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祂纳斯打断。
  “你，只是想要一个答案，或者知道她的姓名对吧？”
  如果江楠始终想不起来，祂纳斯只能另寻出路，她现在，并不希望江楠永远困在这里。
  那人闻言后，身体猛然一僵，怔愣道。
  “你想怎么样？她已经被抹杀了。”
  祂纳斯像是没有听见般，不知想起了什么，道。
  “我依稀记得，上一次我来这里时，你们一个在水里，一个在土里，你若还信她一份，就替我们祈祷她在土里藏了东西。”
  听到祂纳斯的话，那人毫不犹豫应下时，连自己都愣住了，仔细感受，身上并没有祂纳斯强行控制的痕迹，这让她的有些茫然。
  祂纳斯牵着江楠的手，指引着江楠指向远处靠近的人影。
  江楠微眯起眼眸，开口的声音毫不留情。
  “失去了它的庇护，他们作为罪人，任你处决。”
  他们，是对那人下最后黑手的人。
  祂纳斯闷声一笑，在江楠还未反应过来时，主动亲吻了对方的唇角，开口时的假意掺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真心。
  “小江楠，我们该走了，我们要去找你了。”
  “我不是……”
  江楠想要反驳她的话，然而刚张开口，她的眼前便陷入了黑暗，身躯也被身旁那人拥入怀中。
  昏迷前，江楠模糊的看见，她们身后的水染上血色，以及祂纳斯微微勾起的嘴角。
  最后，江楠迷迷糊糊的想抱着自己这人笑得真欠揍。
  江楠再一次醒来时，深处一片漆黑，狭小沉闷的空间里，土腥味混杂着难以言喻的味道。
  她的手指微动，掩住口鼻时，肌肤触碰上一块干净的方帕，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某人身上的清香，为她掩盖了周围难闻的味道。
  江楠怔愣了片刻，拿着方帕的手微微收紧。
  过了好半晌，江楠才动了动身子，想要确认自己身在何处，却在这时碰到了一块阴寒坚硬的东西。
  江楠看不见，把那东西拿在手里感受过后，手上的动作一顿。
  她的身边，是一堆人骨。
  思索片刻后，没有感受到任何危险，便打算放回去，却在这时摸到了一张纸。
  手上拿着纸张，眉头微蹙，还在思索要怎么看见上面的内容时，突然间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她听见的，似乎是有人在向下挖土。
  她身处的地方被踩的震颤了一下，棺盖的缝隙透进来一抹光亮，紧接着她听到“吱呀”一声，刺眼的光让她不得不闭眼适应。
  一只手抓着了她的手腕，以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她拉起，在她的耳畔便轻笑着开口。
  “可让我好找。”
  江楠还没来得及推开对方，便听到对方在她的耳畔再次开口，问出的话却让她的身子猛然僵了下。
  “想起来了吗？”
  江楠的余光瞥见棺材里零碎的白骨，以及白骨堆中一封封保存完好的信笺。
  她的脸色一白，微微垂眸看着手中纸上的内容，道。
  “名字。”
  祂纳斯的神色温柔，循循善诱道。
  “对，叫什么？”
  系统的声音在此刻响起，机械冰冷着，似审判着她一般。
  【请玩家在最后的时间期限中，完整写下自己的名字。】
  似乎已经断定她将困死副本，那道冰冷的声音里隐隐带上了幸灾乐祸。
  漆黑的夜幕中，毫无星辰点缀，周围在这时亮起了盏盏灯笼，白色的烛光犹如鬼魅一般，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底下的她们，像是一场诡异的迎接仪式。
  江楠的头疼欲裂，颤抖着推开祂纳斯，跌坐在白骨旁，抓起了一旁的枯枝，一笔一划写下的却依旧是“祂纳斯”的名字。
  祂纳斯盯着那三个字，从诞生以来最熟悉的名字，在此时让她感到陌生。
  时常带笑的嘴角往下压了压，抿直后，那份温和被戾气代替。
  胸腔里沉寂许久的心脏传来刺痛，密密麻麻的疼犹如万蚁啃食般，难受至极，蔓延至四肢百骸，便是连她自己的名字都看不顺眼了。
  明明这是她最初想要的结果，可她现在不愿意看到最终的结果。
  在祂纳斯少有的愣神间，江楠手中的枯枝深陷肉里，不平整的断口刺入掌心，血液顺着指尖流下，留下一小滩血迹。
  祂纳斯回过神来，将对方手中自残似的枯枝拿走，轻轻拥着对方，耐心开口。
  “江楠，你是江楠，你不是我，也不必是我。”
  一字一句，犹如许诺。
  她从未将江楠当做一个独立的人，从最初开始，也只是将对方当做是她遗失的一部分。
  但从未有一刻像此刻一般，她希望江楠脱离她。
  江楠是她自己，不是她祂纳斯。
  听到祂纳斯的话，江楠的眸中闪过茫然，系统的“沙沙”声响起，将在下一颗宣判结果。
  【玩家……】
  系统的话音顿住，继续的“沙沙”声像是不甘。
  掌心的血液顺着手中刀刃流下，在“祂纳斯”三个字的一旁，留下来一个痕迹更深的名字，一笔一划都染着血。
  江楠盯着那个名字许久，突然笑出声，带着几分自嘲，转头看向身旁的祂纳斯，道。
  “但你还是看不清。”
  因为在她误以为自己是祂纳斯时，知道了缺失的那部分，不是被主神藏起来了，是因为，缺少的是曾被剔除的她。
  祂纳斯如今所做的一切功亏一篑，她却并未在意，也没有回答江楠的话。
  她们眼前的世界成片坍塌，周围所有事物开始扭曲变形，系统尖锐的警告声伴随着通关的恭喜，显得格外诡异。
  周围的一切逐渐开始重组，祂纳斯望着江楠的背影，江楠的手中握着她的刀，当作刻刀，在一块大石上刻下了两个名字。
  橘黄的焰火吞噬了一张张纸张，焚烧着上面的字迹，归于漫于天上的点点星火。
  江楠垂着眼眸，看着面前最后纸张上的灰烬，缓缓开口，道出被掩埋利用的真相。
  “她让你跑，永远不要回来。”
  “任何名字都不能用来定义你，你是自由的。”
  江楠的声音不大，却透过倒塌的世界，一字不差传入了真正想听的那人耳中。
  纸张灰烬里的火星闪了闪，最后被重组的世界埋入地里，余下的飘荡半空，不知消散何处。
  江楠的目光看向自己刻下的字即将消失，再次开口。
  “她的信最后没有到你的手上，所以你不知道她为自己起过名字，陶然无喜亦无忧，人生且自由，所以她给自己起名无忧。”
  她从未等待着旁人像恩赐一样赐给自己姓名，也从未对形同枷锁的名分有过任何期待。
  有名无姓，她也不属于谁。
  被副本抹除，是她自己的必死的选择。
  “你们被它骗了，它至始至终偏向恶人。”
  副本再次进入新一轮的开始，红绸唢呐，迎亲的队伍里是新的玩家。
  抬轿的人惊恐地看着前面骑马拦轿的人，那人背着光，让人无法看清她的容貌，然而周身弥漫的诡谲森然，令人恐惧。
  新玩家不明所以地走出来后面面相觑，互相嫌弃自己的装扮而骂骂咧咧的，并未第一时间看到还逗留在副本的两人。
  直到江楠的声音从鬼怪的身后传出，他们才注意到她们。
  “我是江楠……”
  江楠的声线淡漠，接下来开口的每一个字，都在强制篡改副本规则，同时系统的声音也炸响在她的脑海，却只是让她微蹙了下眉头。
  凛冽的寒风袭来，漫天血红透着诡谲，恐惧瞬间笼罩下来，系统警告的声音响彻副本。
  【请通关玩家不要滞留副本！立即离开！】
  系统刺耳的警告让玩家们茫然地看向在鬼怪身后的两人，她们身上的压迫感让人不自觉的忽略了系统的警告，而后再次听到江楠开口，带着不容抗拒的姿态，盖过了系统的声音。
  “我是江楠，从今往后，本副本系统权利作废，全权由副本boss掌控，恶人恶报，再进入的玩家，只需铭记一条规则，杀尽恶人方可通关，生出一丝对恶人的怜悯视为违反规则，判，无期徒刑。”
  江楠的话音落下，系统的警告声也随之沉寂。
  祂纳斯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却让人心生惧意。
  “恶人包括各位，不要认为自己无辜，我们都不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