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作者:冬日解剖      更新:2025-09-15 09:30      字数:3264
  “裴挽意,我要你看着我,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上一次这样的歇斯底里,已经时隔很久很久。
  恍惚之间,宓芸好像回到了裴挽意提出分手的那一天。
  尽管早已预感到了这样的结局,可那一刻,她还是像被一瞬间抽干了灵魂,所有苦苦支撑的力气都彻底垮掉,让她的血肉碎了一地,怎么都捡不起来。
  那时候她每一天的盼头是什么呢。
  是一个月后裴挽意来到中国的那一天,她会将日日夜夜埋头手作赶出来的礼物交给裴挽意,告诉她,自己有多爱她。
  靠着这一点盼头,宓芸忍受了她的消失不回消息,忍受了她宁愿把一丁点的休息时间分享给朋友,忍受了她的一点点降温,直到冰冷,直到疲倦,直到无动于衷。
  连最后的礼物,她也不肯收。
  “你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么爱我对吧。”
  那一天,宓芸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终于对着裴挽意破口大骂。
  “连礼物都不收,我他妈对你来说算个屁。”
  而裴挽意在这一刻,面对她的失控,也只是毫无情绪地回答了一句:
  “爱和适不适合,是两回事。”
  宓芸听着这句话,却笑了出来,眼泪顺着眼角往下落。
  她终于也厌倦了这样的拉扯,一针见血地逼问:
  “那就现在告诉我你的决定,你要分开,对吗?”
  裴挽意没有回答,只是疲惫地问:
  “给我一点考虑的时间,可以吗?”
  宓芸却看穿了她的意图,思绪冷静到疯狂了的地步,直截了当地拆穿了她:
  “无论考虑多久,你的答案都不会变,不是吗?”
  于是几秒后,裴挽意回答道:
  “那分手吧。”
  那是宓芸从裴挽意的口中,听到过的最没有温度的一句话。
  她本以为,再也不会有比这更伤人的了。
  直到这一刻,直到时隔九个月的这一天,宓芸才知道,裴挽意伤人的本事,还有这么多。
  宓芸无法再忍受,推开车门便跑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走向没有方向的尽头。
  哪里都好,她不想再在这里呆着。
  她要去一个没有裴挽意,也没有任何痛苦的地方。
  一直到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很久,宓芸才听见了来电的铃声。
  她麻木地接通电话,脚步不停地往前走着。
  许久的沉寂之后,电话那头的人终于开口,用她最熟悉的干净嗓音,缓缓道:
  “我知道你会有不解,甚至会有不甘。无论我给你怎样的解释,你也无法真正接受。
  我们都会犯错,会在最低谷的时候做出不可挽回的错误决定。但我从未想过要因此否决你为我付出的一切。
  也许你到现在还认为,那一个错误的决定是我们分开的原因,让你无法释怀,也不甘心和解。
  但不是这样的。”
  宓芸的脚步慢慢停在了原地。
  她垂着头,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
  裴挽意的声音很轻地,落在她的耳边:
  “宓芸对我的爱和在乎,是胜过一切的。我始终感受得到。
  但正因此,我明白自己无法同等地回应你。
  我很自私,我会因为自身的目标和未来而权衡取舍,你和我之间的天秤永远不是平等的。
  宓芸对我的依赖,远超过了我对宓芸的依赖,当某个具体的人成为唯一的精神寄托时,是非常危险的。长此以往带来的结果,是我们的自我毁灭。”
  湖边的风,盛夏的烈阳,眩晕的白光,让感知都变得遥远。
  宓芸的眼泪落在地面,又在下一秒蒸发。
  裴挽意的声音随着湖边的风,一同消散在了这个盛夏的季节。
  “——当我不再是你唯一的精神寄托时,我们将平等。”
  华灯初上,将夏夜的晚风温和地托来。
  姜颜林忙完工作,按部就班地运动打卡,去浴室冲了个澡。
  刚擦干身体,还没开始吹头发,大门的门铃声就响了。
  今天倒是没半夜三更来发疯。
  姜颜林想着,披上浴袍,就走到玄关,看了眼可视门铃。
  随后拉开大门,问:“怎么空着手来的,我这儿可没饭吃。”
  裴挽意只穿了件白色衬衫,深蓝的牛仔长裤,头发随意地搭在肩上,靠在门沿等她开了门,才直起身来。
  面对姜颜林不咸不淡的态度,她也没什么反应,抬手将姜颜林揽入了怀里,汲取了一口氧气。
  姜颜林的头发还半湿着,她却也不介意,埋在肩窝无言了很久。
  这样的卖乖实在是很狡猾。
  姜颜林想着,却还是抬手拍了拍她的背,问:
  “怎么了?”
  裴挽意在她身上呼吸着,直到感觉那点冷意被体温覆盖,才平静地回答:
  “我今天去见了宓芸,做了一年前就该做的事。”
  姜颜林顿了顿,许多复杂的话语在嘴边停留了片刻,最后还是变成了一句: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是唯一重要的。”
  所以不要摇摆不定,不要后悔迟疑,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拧巴的人遇上另一个拧巴的人,结局往往如此。
  姜颜林难得平和地想,裴挽意其实也不傻。
  只是她总那么贪心罢了。
  短短半个月的交际,已经足够姜颜林观察出一个人的生活规律。
  裴挽意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很满,百分之七十是工作,百分之二十是社交,剩下的那点,也要用欲望和情爱来填满。
  所以她才总是不睡觉。
  想做的事情,要做的事情,该做的事情,都太多了。
  时间这里偷一点,那里挤压一点,百无一用的睡眠就成了被侵占的首选。
  姜颜林也知道,这段时间以来,裴挽意在自己家里有没有睡过完整的一觉都是未知数。
  所以比自己更晚入眠,比自己更早醒来。
  有时候姜颜林习惯了她这样不留痕迹的作风,偶尔在睁开眼的时候看见她的脸,还会有些诧异。
  姜颜林总是下意识觉得,她们是天亮就会退回原点的关系。
  所有的欢愉,纠缠,唇齿相依,都只在黄昏之后,夜幕降临。
  夜风成了放纵的理由,晚霞是升温的信号,星光点点,是映在赤白的肌肤上最隐晦的吻痕。
  从不热衷于此的姜颜林,也会偶有一次地承认:
  ——她并非没有享受。
  饥肠辘辘的裴大小姐最后还是讨到了饭吃。
  姜颜林的冰箱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也不想洗完澡还出趟门,索性就拿锅烧水,把挂面和鸡蛋找出来,简单粗暴地煮在一起,加了点青菜和番茄,主打一个“十五分钟一人食”的糊弄学。
  裴挽意倒是很好打发,有的吃就行。
  姜颜林拿着筷子搅拌锅里的面条时,她就环抱着双臂,靠在餐桌前看着。
  锅里的沸腾,抽油烟机的低鸣,客厅里小风扇的轻轻转悠,窗外的繁华夜景与风声,楼道里隔壁邻居的开门关门,最后也都煮进了这一锅简单的汤面,飘出勾人的清香。
  裴挽意的目光落在她的背影,停留了很久,很久。
  “吃吧,吃完收拾干净。”
  姜颜林关了灶台的火,洗干净手,就累得直接甩手走人。
  裴挽意见她连个碗都懒得去拿,就笑了一声,直接端起那不大的汤锅,放在了餐桌的隔热垫上。
  转身又轻车熟路地翻出了汤勺,拿着东西坐下来,开始享用这顿白来的晚餐。
  姜颜林已经缩到沙发上去玩手机,懒洋洋地斜躺着,金黄色小风扇在脚边来回转着,吹来一点风。
  室内是满屋的面香,和轻微的一点动静。
  裴挽意吃东西很安静,也很有规矩。
  她的身上总是有这样复杂矛盾的特质,让人难以看明白她到底是什么颜色。
  优越的出身和能力,却没有半点娇气,反倒有些能吃苦耐劳的品性。
  会做饭,会照顾人,会把家务做得漂亮省心。
  从她对埃尔的餐厅的点评,不难看出她也是吃遍了全世界的山珍海味的人,但实际上在吃这方面又一点也不挑剔,给口饭就能养活。
  姜颜林想着,不由得抬起眼,看向餐桌前的人。
  ——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裴挽意吹了吹汤勺里的汤,面已经吃完,她却感觉没吃够。
  也不知道是她一天没吃东西,太饿了导致的,还是这碗面真的比她想象中好吃太多,一时间吃得连汤底都想喝掉。
  察觉到姜颜林的目光,她抿了口汤,才头也没抬地说:
  “我知道这个角度看我的脸很完美,但也不用看这么久吧。”
  姜颜林就认真地发问:
  “裴挽意,你小时候是不是挺常挨揍的?”
  这么欠揍还能好好活到现在,一定很抗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