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作者:
猫芒刺 更新:2025-09-15 10:05 字数:3740
可倘若换不回来,她要一直不梳洗么?
不几时朱岳与任玄各自提了热水来,浴桶临时搁置在架子屏风后,提桶往里头一倒,洇着热气的云雾腾腾往上冒。
好在徐怀霜趁二人打水的间隙寻着了皂团与干净的衣裳。
见一切妥当,忙摆摆手赶二人出去。
可有时就是如此,旧题已解,新题却没脸没臊攀爬过来。
她是位女娘。
而今顶着男人的身体,竟还要亲手洗净这具身体。
立在原地至少半刻,拖沓到云雾逐寸散去,徐怀霜才视死如归去解腰带。
脱去皂靴及袜,见其脚身劲瘦,她不便再瞧,闭紧眼褪下外袍,内里的褂子,总之层层衣物褪尽,男子身体触及屋内的冷气时,徐怀霜最终没忍住打了寒颤。
双眼只盯着浴桶,目光不敢再往下落半寸,徐怀霜赶忙坐进热水里。
四肢百骸舒坦间,徐怀霜固执仰着头,沾了皂团上的沫儿搓揉尽四肢后,羞愤难当抖着手拎起那处,胡乱洗净。
一室洇满湿气,掩紧门窗的半昏暗寝屋里,徐怀霜总算换上干净的衣袍,又洁齿净面,强逼自己端坐在镜前。
徐怀霜一面束冠,一面低声开口,嗓音枯哑至极。
“母亲,父亲,祖母,满满是不是完了。”
.
江修对镜瞧了半晌,他已被迫接受此事。
镜中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容貌秀丽,肤色是一年晒不了几回太阳的冷白,眼圆圆,眉稍稍往下垂着,很是温柔,下唇正中一点暗痣。
是这位女娘的长相。
他昨日已然瞧过她,只是不如他用她的眼睛去瞧来得记忆深刻。
江修眨几下眼,镜中的人儿也眨几下。
又过去几晌,他总算扯开唇,笑得野蛮,“行,有点意思,我活了二十二年,从没见过这样的事,在我这,就没有完了二字。”
屋外陡地传来蹬蹬几声。
“八姑娘,四姑娘还未梳洗,八姑娘,八姑娘不可闯进去!”先前那位婢女的规劝声音紧随其后。
江修循声望去时,那位八姑娘已闯进他的闺房,指着他的鼻尖忿忿开口:“我要随五姐姐一块进家塾念学!”
见他不吭声,对方又恨恨一跺脚,“我这辈子都不会让你教我规矩!”
出声之人正是徐怀霜胞妹,徐怀霜在家中行四,她行八,是徐家最小的姑娘。
徐意瞳晨起时就听闻老太太叫她在徐怀霜身边学那劳什子规矩,她本就不喜,怎能被其规训?
冲进徐怀霜房里,徐怀霜却不吭声。
徐意瞳渐露鄙夷。
守个屁的规矩!她方才如此失礼,徐怀霜竟还忍得下,这样的规矩要了何用?
努起嘴方要离开,身后那人却是起了身往她这头来。
眨眼的功夫,徐意瞳蓦地被人从后头揪住衣领。
徐意瞳:“!”
江修用劲钳制徐意瞳转身,居高临下睨着她,“你这小屁孩哇啦说什么呢?信不信我抽得你求爷爷告奶奶?”
这具身体虽是那位女娘的,内里却是他野蛮粗鲁的灵魂,话音甫落,他不再吭声,只剔起一侧眉,饶有兴致瞧着手里不断挣扎的小孩。
徐意瞳:“?!”
“姑娘!”妙青妙仪立时赶进来,连连惊呼。
江修一霎松了手。
徐意瞳匪夷所思盯着他,回过神来,倏而眼泪一包,哭嚎一声转背蹬蹬跑了出去。
妙仪诧异极了,连连回首去瞧徐意瞳的背影,不可置信,“姑娘!您将八姑娘气走了?”
江修听着姑娘二字就心生烦躁,他仍穿着那身寝衣,屋子里烧了地龙,他光着脚倒也不觉着冷,便拧紧眉问:“你们进来做什么?”
妙仪给自家姑娘刻薄的言语刺得一怔,忙扭头去瞧妙青。
妙青暗暗朝她摆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再在心内暗犯嘀咕,妙青上前半步,倏柔嗓音,“姑娘,您每日晨起都按时往老太太跟前请安,再不梳洗,就要差了时辰了。”
江修沉沉吐出一口气,暗道就是麻烦,也没再赶人出去,只沉默着。
妙青见势反剪胳膊朝门口招手,几个穿粉褂子的二等婢女忙端盆而入。
江修适才松一些的眉复拧在一处,“要这么多人伺候?”
“东西留下,都出去。”
言语甫落,江修一面卷起袖摆,一面去接婢女捧起的铜盆,孰料刚行进几步,小腹处霎时钝痛不已。
江修轻嘶一声,捂住小腹驻足,抬脸看向妙青。
却说妙青展露我就知道是这般的无奈神情,“姑娘,奴婢提醒过您,您的月事就在这两日,切记不可贪凉。”
“......什么?”江修还在脑内消化妙青这番话,下身一霎有股热流冲出来。
他迟钝指一指自己,“我?”
妙青点点头。
江修骇目圆睁,破了音,“你是说,我来月事了?”
第4章 面圣
脐下两拳宽的一处地方像被人拿斧子劈开,裂了条口子后就给丢几块尖石进去,撞得五脏六腑都奄奄一息。
江修疼得笑了,“换月事带?那还不如死了!”
江修见过许多女人。
虎虎山山脚下的老媪,隔壁山头被挟持去为奴为婢的大娘;待去了边关,是哆嗦着手向他骗银子算命的死骗子。
便说用十根手指数也数不尽。
而这些女人里,没有哪一位能叫江修将心思歪去别处,更休要提是这样隐秘的女儿家的事。
妙仪歪脸狐疑起来,“姑娘说些什么死不死的?您月事疼的毛病不是叫郎中瞧过了么?姑娘不爱去外头走动,常常练字起来一坐就是半日,这才是病症之源。”
四姑娘初潮来时便疼痛不已,四太太冯若芝心疼女儿,早就给郎中叫进府来看诊,四姑娘早先还配合,之后没过几年,连药都不喝了。
只是每每月事将至,便由妙青妙仪仔细伺候着,不贪生冷辛食,倒说也只疼上一会。
可谁又晓得四姑娘已彻底换了内里的芯子,早先那盏冷茶吃下去,如若想那处不疼,只有一个法子。
江修怒起来就要给自己来一拳。
打晕了!
打晕了就行了!
没准晕了还能侥幸换回去?
妙青见他动作,忙惊呼一声给他摁住,不
忘朝妙仪睇眼,两个一并摁着他,“姑娘这是作甚?可是太疼了受不住?诶哟,姑娘快些将鞋给穿上,本就寒气入了体,这样要不得,要不得!”
“给我撒开!”江修披头散发,尚未梳髻,两个婢女牛一般的劲,这具身体险些挣脱不了。
大口喘着气,江修稍稍弓起腰,匪夷所思瞪这两个婢女几晌。
末了顿觉这样耗着不是个法子,到底恨声妥协,“......鞋呢?”
妙青立时伏腰将绣鞋奉上。
三两下烦躁将脚挤进鞋里,江修蓦而又嚷嚷:“刚好合脚,半寸也前进不得,我就没双舒坦的鞋?”
妙仪正拧着浸满热水的帕子,闻声诧异瞧过来,“不是姑娘自个说,要用穿戴之物提醒自己不可贪多,切莫越矩么?”
江修反怄得厉害,险些骂出声来,几晌又给这位女娘的规矩气得哑了喉。
见两个婢女说话间要来伺候他,江修逃命似的往后退几步,左顾右盼间在半人高的镜身里窥见臀后红了半块,像冬日里的梅,江修益发绝望,往前一摊手,“拿来!”
妙仪:“什么拿来?”
江修一字一顿咬道:“月、事、带。”
叫下人准备妥当,胡乱赶走了这两个婢女,江修独自在房内踱步,手里握着那块烫手的布料,往山水屏风那头行进几步,拐进去又退了出来。
拖沓到外头候着的婢女察觉端倪,问他怎的还没好。
江修垂目扫量这具还穿着寝衣的身体,脑内有他自个的声音在喊,别管,说不准没两日就换回去了。
又不知是哪个天杀的在他心内哭嚎起来。
顿足半晌,江修适才忆起这哭嚎声是虎虎山一位猎户发出来的声音。
几年前,那猎户打猎,他家娘子就在山脚河里摸鱼,据说是在水里泡得久了,适逢月事,一时不慎染上不知什么东西,发起高热,没几日就撒手人寰。
江修又低目扫量月事带。
头先在镜子里瞧着,衣裳是脏了。
听闻女人来月事一并六七日,这女娘占据了他的身体,依着她那两个婢女的说法,她古板,极重规矩,他昨夜宿醉忘了沐浴,她定是受不来,说不准已替他清洗过。
他......
倘若他不管她的身体,给这血流他个六七日都不管。
岂非他太不是个东西了?
倘若他不管,这女娘与那猎户的娘子一般染病发起高热......
“不管了!”
江修愤恨低骂,估摸准浴桶的方向,旋即拉开柜门,胡乱翻找,不一时就给一块裁得还剩半截的料子拽出来,凶神恶煞寻了剪子一剪,陡地蒙紧双眼,反剪胳膊去脑后打了个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