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作者:猫芒刺      更新:2025-09-15 10:05      字数:3641
  
  “烜赫将军,在下徐氏圭璋,久仰将军大名。”徐圭璋朝她虚虚一拱手。
  徐怀霜有些猝不及防,六弟弟身旁坐着三哥哥,二人都是嬉闹的主,被缠上也有些难脱身,因此她略微一轻咳,起身颔首:“徐公子,我还有事,有什么话待我折返回来再说。”
  踏着和煦的暖风,徐怀霜一霎出了水亭,找了小厮佯装问一问净房在何处,便往僻静的地方四下转悠起来。
  青砖绿瓦下映照的光影影绰绰,徐怀霜拐进一处没太阳的假山后,冷不防一只手猛地将她一拉,给拽进了幽深昏暗的假山道里。
  紧跟着一只手紧捂住了她的嘴。
  “嘘。”江修贴近她,轻轻吐息。
  没几时,几阵脚步声匆匆过去,江修方一松手,略微退了半步。
  徐怀霜垂着眼,轻声道:“将军果真来了。”
  江修掀眼瞧她,乍然有一些杂乱的话想说,到底是觉得这回见面的机会难得,便把手往袖管子一探,想将那张被他誊抄的密语拿给她看。
  指尖刚探过手腕,忽然忆起先前在严家门房发生的一那桩,手便一顿,人也跟着冷哼一声。
  一个两个动辄送些什么东西。
  最是瞧不起这样的。
  还有那什么方思彦和严颂,若他回归自己的身体,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公子,他能一拳打倒两个。
  于是鬼使神差地,江修缄默着,将指骨间的银戒取下,又飞快拉过徐怀霜的手,将银戒套了进去。
  他逼近半步,微垂着眼,嗓子里喧出一股连他自己都尚未觉察的软,忽然不明不白地与徐怀霜说了些与此刻毫无关系的话。
  “都怪你不爱吃饭,手指也这么细,这银戒我戴得难受,你戴着吧。”
  “桃花寨的后山有处密道,密道入口处设了机关,此戒便是钥匙,里面有我存了许久的金银细软,里面的钱足够买下半座城池。”
  “还有,官家给我赏赐了不少东西,都挺值钱的。”
  顿了顿,他戳一戳徐怀霜的手,想含糊,又最终无比清晰地道:“我说的这些,都给你用。”
  “你既成了我,那这些都是你的。”
  第23章 偏心明日金光寺见
  清风遛进假山道,将徐怀霜的心吹得轻飘飘的。她低垂着眼看着江修在她的指尖上戳一戳,沉默片刻,轻声问:“将军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江修闻言只是缩回了手。
  哪怕是假山道狭窄昏暗,徐怀霜也看清了他耳廓的一丝红。
  尚未说什么,江修便另寻了话茬,“你我都这么熟了,你不要总是将军将军的叫。”
  暖烘了半日的太阳移了位,往假山口飘了飘,几丝光束顺着假山石的缝隙钻进来,落了一缕在江修的脸上。
  他没脸没皮笑笑,不自觉又往前靠一步,眼中益发晶莹,“叫我江修。”
  徐怀霜毫不设防被拉入逼仄得有些暧昧的距离,忙仰身贴紧石壁。
  江修眨了眨眼,直勾勾盯着她。
  徐怀霜觉得今个的太阳着实有些烈,否则为何只落了几丝进来也晒得人的浑身都滚烫,觉察到他颇有些紧追不舍的眼神,她稍稍咬紧的牙关倏软,小声喊了声江修。
  江修猛地垂下脑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窃窃笑了。
  再抬头时,好似牵出了一丝微妙的喜悦,轻轻扫量徐怀霜的神色,想要问出盘踞在心里的问题。
  他说话向来直来直去,弯弯绕绕的心肠像是都在遇见她之后才长出来,旁人好像都没那样的魔力。
  因此当他提及严方二位公子时,只觉这二人是个不要紧的,便问:“你认识严颂和方思彦么?”
  徐怀霜倏然抬眼,有些茫然:“严颂......是这严家的独子,我从前见过,也只见过一回,方思彦倒是没见过,只听过。”
  江修沉默一瞬,追问:“那若叫他们之间的一人与你结亲,你会选谁?”
  这回换作徐怀霜沉默了。
  俄延几晌,她抿了抿唇,“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江修瞧了瞧她稍显不自在的神色,便轻扯她的衣袖,笑得几分试探,“前几日方太太登门,直直朝我来,又是送金耳环又是送磨喝乐,今日来这家,这家的严太太在门口便想送我镯子。”
  “徐怀霜,”他冷不防叫她的名字,语气轻飘飘的,像是羽毛轻搔她的耳畔,陡地叫她颤了颤,“你觉得,这其中的缘故,是因为谁呢?”
  适逢风起,徐怀霜随风扇了扇眼睫,摁下了心中的诧然,答得中规中矩,“这样的事,向来是父母做主吧。”
  说话时,她像是窃了什么东西的贼,与其说是不愿,倒不如说是不敢与江修对视。
  很奇怪,一聊到男女之事,她心里的那棵杏树像是又经过了许多个春夏秋冬,杏果又登登坠地。
  江修的目光牢牢粘在她的神情上,没几时弯唇无声笑了。
  他问的是她会选谁。
  她答非所问。
  那便是两个都不喜欢。
  江修一眼看穿她,也不将她胡乱含糊的话当回事了,心中益发有些说不出来的舒畅。
  他陡地拉开了距离,转背往石壁上靠,和徐怀霜并着肩,“嗯,我就问问,这戒指你戴着便是。”
  言讫静候片刻,想听她说些什么。
  等了半晌没等到,江修泄出一声嗟叹,总算忆起今个来此的正事。
  往袖管子里摸出那张密语,他斜在几丝光亮下给她瞧,“你看看,我找崔鹿清要了些与神怪之事有关的书,在上头找到的。”
  说到正事,徐怀霜一霎挥去了隐秘的羞色,接过纸条细细看了片刻。
  “......坠星。”她喃喃道。
  江修歪着脸瞧她,笑了笑,“想不到吧?上头写了,是天象所致,不过我也是误打误撞发现这句话,是不是真的如此还有待考究,所以我们还是得去找乌风,他是江湖上一个门派的少宗主,手底下的人见多识广,若他那头的人也是一样的口径,咱们交换的事才算有了新进展。”
  言毕用手肘推一推徐怀霜,问道:“我知道,这几日休沐,明日金光寺见?”
  徐怀霜略显迟钝地往里躲,闷声应下。
  旋即又掀着眼窥一窥江修,眼皮簌簌抖了几下,到底开口:“金光寺在城外,若是到了金光寺再去虎虎山,还要试着等等你那位叫乌风的朋友,一日的时间应是不太够,你......”
  天晓得,她做克己复礼的徐四姑娘做了十八年,今朝竟能提出这样稍显荒唐的建议。
  清了清嗓,她将未说完的话补全:“祖母信佛,你便说近来有些梦魇,你与我的性子完全不同,他们定是觉得有些猫腻,只不过一时间想不到怪力乱神之事罢了,若说是梦魇,许多问题也有了答案,祖母会同意你去的,爹爹与母亲也会同意的。”
  语气稍稍一顿,她口齿蓦地含糊起来,“你求祖母,说是要在金光寺过一夜。”
  江修忽地也有些语塞。
  胡乱应声后,他方想起还有一事未说,便有些心虚地瞟一眼徐怀霜,禀奏似的朝她交代:“我将你妹妹给修理了。”
  徐怀霜倏然剔眉,有些讶然,“八妹妹?”
  江修点点头,将前因后果一口气给说了,心中正有几分忐忑,却见徐怀霜抵唇轻笑一声。
  她把唇上的笑挂得高高的,语气未有一丝埋怨,只言简意赅吐出二字:“该罚。”
  在这假山道里耽搁了半晌,徐怀霜总算忆起些别的,便噙着笑指一指出口,“将......江修,出来久了,伯母们与我母亲该起疑了,你先出去?”
  江修认同嗯了一声,旋身往外行去,方走几步,忽地又转过来将脑袋歪着,很是正经地叮嘱她:“我没说假的,我的那些东西,你想用就用,反正都是你的。”
  言讫鬼鬼祟祟饶了路出去。
  江修先前莫名其妙提起严颂与方思彦,徐怀霜便察觉出几丝古怪,二人聊了许多,她原是将这枚银戒的事暂抛脑后。
  此刻被他陡地一提起。
  徐怀霜站在原地眨眨眼,后知后觉磨一磨指骨间的银戒,觉得心中又悄无声息洒了些种子。
  那些密密麻麻的种子乍然在她心房生根发芽,牵着她的一颗心在此刻重重一跳。
  .
  见面聊过正事,贸然离开严家是无礼又不可能的事,因此二人各回席面,装也装到宴席散去。
  这厢平复好了情绪,徐怀霜沿径折返回水亭。
  因要开席,亭内已是坐满了官员与其年轻的儿子们,徐怀霜今日虽穿得低调,湖绿色的袍子也压不住她举手投足间散出的矜贵与端方,平视着寻回席位,甫一落座,便听周遭悄声议论。
  “哟,这是那位烜赫将军吧?我这还是头一回见呢,瞧着挺顺眼啊,没坊间说的那样不堪。”
  “我瞧着也是,这身段,这样貌,哪像个山......山匪。”一人跟着搭腔,提及山匪二字时,音调倒是小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