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作者:猫芒刺      更新:2025-09-15 10:05      字数:3641
  
  偏任玄与朱岳今日要在将军府用膳,徐怀霜推脱不了,只得应下二人一同前往。
  时至暮昏,微黄的光把将军府的石阶照得斑驳,徐怀霜打帘下车,正穿过垂花门,见胡管事迎面来,便牵唇一笑。
  胡管事忙掏出一张四角方正的鎏金请帖,“将军,这是高梧巷的徐家下晌送来的。”
  徐怀霜眼眸一霎闪烁。
  任玄手快,抢在她之前一把夺走请帖,斜在昏暗的天色下瞧,“啧,是世家,大当家,这世家无端无故请你去作甚?”
  朱岳心思细些,斟酌稍刻,目光里牵出一丝笑,“姓徐,是那位?”
  旁边还站着胡管事,徐怀霜生怕这朱岳嘴里说出什么烜赫将军爱慕徐家姑娘的话,虽说这话是她之前为了圆谎说的,但她并不想胡管事也知晓,便忙将请帖送任玄手中给抢过来!
  任玄嫌弃瘪瘪唇,问:“那你去不去?”
  徐怀霜转背往廊下走,迈出的脚步有几分慌张,声音却万分笃定:“去!”
  留任玄与朱岳二人在原地互相睇眼。
  胡管事没几时也退下了。
  半晌,朱岳笑道:“还真是一见钟情,眼下瞧着倒有些情根深种的意思了!”
  这厢快步回了寝屋,徐怀霜紧紧握着请帖,细细扫量上头熟悉的刻纹,一时没忍住笑弯了唇。
  心里也十分高兴。
  她终于能回家了!
  胸腔里被欢喜塞得充沛,徐怀霜立时铺设纸笔,顾不得脱下身上那套难受的盔甲,一手研墨一手提笔,换了左手握笔,潇洒写下舒展有型的行书。
  她擅写簪花小楷,可私下也擅换左手习字,除了她自己,无人知晓她还会写行书。
  她给祖母的贺词必须有。
  为免家里长辈将她字迹认出,而今只能用行书来写了。
  一霎风起,窗被吹开,几片垂丝海棠的花瓣飘在案上,徐怀霜噙着一抹笑捻起花瓣,对着黄昏晚
  霞照一照,很是高兴。
  她相信,垂丝海棠要不了多久就会开得愈发旺盛。
  她因能回家而高兴的这颗心,也会愈发澎湃汹涌。
  .
  为着祖母的寿辰,徐怀霜抽空亲自准备了寿礼,又使胡管事邀碧罗坊的成衣铺上门,新裁了一件崭新的袍子。
  临出门时,任玄与朱岳赶来,二人穿得还算体面,说是身为她的副将,也要一并去,徐怀霜心念一转,到底应下,只反复叮嘱二人不可在徐家胡乱说话。
  骄阳玉暖花醉,正是好天气。徐怀霜站在徐家门房前低头扫量,身上是件宝蓝色交领长衫,不算张扬也不算平平,半晌算是满意,深深吸上一口气,神色微颤地跟着下人进府。
  走到一处抄手游廊,正见迎面走来一拨人,正是她的母亲与三位伯母,还有几位姊妹。
  和江修。
  徐怀霜飞快瞧了冯若芝一眼,掩下心中的思念,有些紧张又有些高兴,便下意识舔一舔下唇,勾开唇边的笑,打一拱手,“见过几位太太,能收到老太太做寿的请帖实属我幸。”
  徐意瞳跟在冯若芝身后,见到这位烜赫将军,很是古怪拧了拧眉。
  郑蝉细细扫量起这位烜赫将军来,她也听夫君说过几句,这位将军的行事远没有外头传言得那样张狂,于是友善一笑,“烜赫将军,今日若有招待不周烦请见谅。”
  说罢朝余琼缨笑笑,“二弟妹带烜赫将军去拜见老太太吧?”
  余琼缨忙笑着引徐怀霜前去。
  徐怀霜噙笑颔首,旋即前行,与江修擦身而过。
  再见祖母,徐怀霜是有些鼻酸的,但好在来时便做足了心理准备,倒也生生给忍下了。
  拜过祖母后便掏出精心准备的贺词奉上,“还请老太太笑纳。”
  老太太今日精神,高高兴兴接了。
  没几时,余琼缨便笑请小厮引徐怀霜去席面上坐。
  跟着小厮走过半截路后,徐怀霜不露声色长舒一口气。
  朱岳与任玄在后头挤眉弄眼,时不时扫视一圈徐宅,笑道:“这宅子够大啊,果然是世家。”
  徐怀霜脚步一顿,稍稍偏头提醒:“少说话。”
  任玄很是鄙夷撇撇嘴,心里瞧不上这看着规规矩矩的宅子,但还是老实听大当家的话,将嘴闭严实了。
  小厮引三人拐过长廊,又穿过奇树妙石,最终在一处园子的月亮门前停下。
  很快又换了一位青衣小厮引三人进园,园子里挂着淡淡花香,用一排排紫檀琉璃插屏隔开了男女席面,三人便跟着小厮踏过凉亭,没几时坐在了席位上,徐怀霜正襟危坐,任玄与朱岳倒很高兴。
  不高兴的倒另有其人。
  江修眼瞧徐怀霜与自己擦肩而过,连个眼神都没赏给他,本就有些不快,不想跟着冯若芝外出迎客,又陡地见到方家严家二位太太,还有那碍眼至极的方思彦与严颂。
  紧跟着登门的是潘太太与潘敏珏,还有崔太太与崔鹿清。
  崔鹿清碍着母亲的缘故,不好找自己的闺中好友说话,便老老实实跟在母亲身边,潘敏珏倒放松些,笑着送上自己精心替老太太备下的贺礼。
  一时门前的女人便多了起来。
  江修仗着人多,躲在冯若芝身后翻了翻白眼。
  凑巧被方思彦与严颂看见,方思彦生得白净斯文,今日穿一件酂白葡萄纹圆领袍,瞧着清风霁月,见了江修的小动作,反倒不喜蹙眉,将脸摆开。
  母亲早在他身边说过无数回徐四姑娘如何好。
  ......呵,今日再见,不过如此。
  方思彦的心思百转千回,最终目光又朝徐府里看了看,带着一丝期盼。
  再说那严颂,圆圆的一双眼笑得弯弯,倒是没有半分嫌弃,一面单纯之相。
  严太太是何人精?一眼暗窥儿子对徐四姑娘不排斥,便知两家日后若是要议起亲来,会顺畅许多,便挑衅朝方太太乜一眼,自顾挽了冯若芝的臂弯去寒暄。
  冯若芝一霎被严太太揽紧,只得回首冲江修道:“霜姐儿,去,将方太太、方公子,还有严公子都领去老太太那说会话。”
  江修暗自鄙夷瘪嘴,没几时将人领去了老太太身前。
  旋即借口前头忙,便又自顾出了院子,很是不情愿与他们再待在一处。
  穿过园子往一处走时,迎面撞上一人。
  冷不防的,江修脱口而出:“谁啊!”
  对面是位十六七岁的少年,穿件绛紫印花圆领袍,眉清目秀,身材俊俏,见撞了人,忙打一拱手,“这位阿姐,对不住,在下宋习迁,乃徐六公子好友,这厢听说老太太寿辰,故登门贺寿,不想有些迷路......”
  说罢朝江修赧然一笑。
  江修没什么耐心替他引路,凑巧徐蓁蓁走廊下过,便忙喊一声,叫徐蓁蓁过来。
  不一时,徐蓁蓁从假山石那头转过来,歪着脑袋问:“四姐姐有何事?”
  江修一指宋习迁,随意找了个借口,“我有些事,他迷路了,你带他去席上吧。”
  言毕扔下二人,自顾离去。
  徐蓁蓁小声嘀咕几声,不作他想,旋裙朝宋习迁看去,这一看,便有些怔住,耳朵立时红彤彤的。
  稍刻回过神来,便笑吟吟冲宋习迁道:“这位公子迷路了?”
  宋习迁始终垂着眼,闻言便掀眼去瞧,先是落在几位婢女的脸上,目光缓缓转至徐蓁蓁的笑颜上时,一颗心怦然一跳。
  暗暗鼓动的心跳声使他说话有些缓慢:“......是,迷路了。”
  徐蓁蓁笑意更甚,捉裙往前走,俏声道:“请随我来。”
  一路无话,引进男席屏风处时,徐蓁蓁不好再往前去,只再瞟宋习迁一眼,含笑咬咬唇,自顾离去。
  宋习迁愣愣收回目光,噙着一抹笑踏过凉亭,正巧碰见徐圭璋,便立马捉来问:“你家哪位姊妹今日穿了条粉裙?”
  徐圭璋先是瞪他一眼,“要你早些来,早些与我耍,怎的拖到现在才来?”
  末了又答道:“粉裙?我想想......是五姐姐啊,怎的?”
  宋习迁不说话,只笑一笑。
  徐圭璋觉得他莫名其妙,上下把他一扫量,旋即勾过他的肩往外走,“走走走,先找处地方说话,我快憋死了,快开席了再过来。”
  宋习迁却一改常态,忙拉了徐圭璋坐下,劝道:“你被关了这样久,今日是你祖母寿辰,你还想去何处?就在此处老实坐着吧!”
  徐圭璋不可置信:“你也劝我?”
  想着那一眼惊鸿,宋习迁有些心虚避开好兄弟的眼神,小声道:“其实长辈也是为了你好,我觉得念书蛮好的,打从今个起我便认真念书,绝不再在外头鬼混。”
  徐圭璋匪夷所思:“你也疯了!”
  也不怪徐圭璋反应如此大,他叫袁淑兰在家关了这样久,早已是心烦意乱,好容易等到宋习迁登门能有个人说说话,便是听听外头的事也好,偏宋习迁今日一改口径,说什么要认真念书,他信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