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作者:猫芒刺      更新:2025-09-15 10:05      字数:3669
  
  老太太索性撑身起来,“我也去看看。”
  于是刘妈妈伺候老太太穿衣,又使婢女提黄纱灯笼引路,两刻钟的功夫行至花厅。
  郑蝉正高兴看着下人将赏赐往大房送,余琼缨与袁淑兰也在旁边瞧热闹,冷不防见了老太太,三人便忙亲迎过去,“婆母,这时辰了,怎么还出来了?”
  老太太挂着笑,轻问:“都是官家赏舟哥儿的?”
  郑蝉忙笑答:“是,舟哥儿领了好些赏呢。”
  “好好好,这是好事,”老太太欣慰一笑,“得官家赏识,是好事。”
  几位姑娘坐在花厅里挑络子,听动静知道是祖母来了,也忙出来问声夜安。
  正行礼时,外头风风火火进来一人,满身湿气,穿一身襕袍,袍子上还挂着好些泥,徐文珂定睛一瞧,讶然喊道:“......爹爹?”
  正是徐昀礼急匆匆归家。
  这厢见了众人,徐昀礼顾不得说话,急急迈进花厅斟了一杯茶喝,灌饱了唇舌,这才呼出一口气。
  袁淑兰神情古怪盯着他,几晌走近问:“你不是前几日才走?怎么这时辰回来了?这
  满身的泥又是因何来?”
  问话间,老太太也被郑蝉与余琼缨搀扶进了花厅,先扶老太太坐在上首,才依次往下首坐。
  郑蝉窥一眼徐昀礼袍子上的泥,掐着绢子轻呼:“好端端的,又没下雨,哪来的泥呢?三弟,是松阳出了什么事?”
  一听松阳可能出事,袁淑兰有些急,顾不得老太太在,推搡一把徐昀礼的肩,“你说啊!”
  徐昀礼这才稍稍喘过气,忙捉了袁淑兰的手在一旁坐下,拍拍她的手背安抚,才道:“松阳没事,与我共事的周夫子家中出了急事,他不会骑马,因此央我带他赶回来。”
  说着,他沉声道:“周夫子的女儿周玉两个时辰前被拐子拐走了,才满四岁不久。”
  袁淑兰是知道周夫子的,便有些吃惊,轻问:“被拐子拐走了?”
  徐昀礼点点下颌,正好坐在灯烛旁,一半脸被胡乱晃的火苗映照出几分迷蒙,“我一路带他赶回家,他娘子正提灯四处喊玉儿,照顾玉儿的婢女被发现迷晕在净房门口,迎面打了几个巴掌都打不醒。”
  “他家临着一片湖,说是湖又夸张了些,水不算深,但黑漆漆的夜里哪还管得了这个,有人猜玉儿是不是掉进湖里,他一时心急便往湖里跳,他哪会凫泳呢?我忙将他又给拉上来,这才身上沾了些泥。”
  老太太捻着佛珠,半晌才道:“四岁小童,佛祖庇佑......”
  徐昀礼又道:“后来我就与夫妻二人四处寻玉儿,迟迟寻不见,也不得不往拐子身上猜了,他娘子陆续晕了几回,醒了又要去外头找,我叫他先别太急,若是急病了当真是乱做一团,于是想着回来使家里的家丁都去帮忙寻。”
  说罢看向郑蝉,起身打一拱手,“大嫂,还请召集家丁去外头寻一寻玉儿,我见过玉儿,这便将玉儿的画像交给大嫂。”
  袁淑兰听了,忙使婢女准备笔墨纸砚。
  过去半刻,徐昀礼画了十二张玉儿画像,转交给郑蝉,“我与周夫子共事已久,情谊深重,还望大嫂使家丁往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去寻,每个方位分三批人,分散去寻,兴许寻到玉儿的几率大些。”
  郑蝉忙不迭应下,使身边的婆子将画像派下去。
  又问:“怎不报官?”
  话甫一问出口,郑蝉又匆匆反应过来,若非死人那样的急案,衙门过了酉时末便不接了,统一堆到次日清晨衙门上值再接。
  正有些唏嘘,使出去办事的婆子去而复返,在外间禀:“太太,二、二公子回来了!”
  郑蝉柳眉轻蹙,轻问:“舟哥儿这时候该在御林苑,回来作甚?”
  徐柏舟风尘仆仆赶进厅,见一花厅的长辈坐着,只顾得匆忙作揖,依次喊过了,郑蝉霎时起身拉他左右窥看,问:“你怎么回了?你爹呢?!”
  先前徐昀礼着急忙慌回来,带回个周玉被拐子拐走的消息,不知因何,郑蝉盯着徐柏舟严肃的神情,一时心中惶惶不安起来。
  徐柏舟恐她是想岔了,忙先解释:“母亲放心,爹还在御林苑陪官家。”
  郑蝉轻轻舒了口气,又问:“那你回来是因着何事?”
  “......”徐柏舟敛起神情,一双眼扫过众人盯着自己的脸,说得很是艰难:“天子脚下,盛都城里,丢了贵女公子。”
  众人齐齐一惊,郑蝉软着依回座上,余琼缨性子冷静些,低声问:“可知是哪家的贵女,哪家的公子?”
  说话时,眼神不紧不慢往家里几个姑娘脸上扫,姑娘们明显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一处,震惊这不知名的贵女公子是否做出那风月话本里的私奔一事。
  徐柏舟沉声道:“光禄寺卿严大人的儿子,严颂。”
  “......还有,”他一顿,嗫嚅几晌,才道:“元德中郎将之女,蔡妙翎。”
  “蔡妙翎?!”徐蓁蓁低呼出声,“怎会是她?!”
  徐柏舟迟疑片刻,说起这事来。
  话说蔡妙翎在宝绣坊踩了严颂一脚引他去追后,一众下人便着急忙慌跟丢了。
  蔡妙翎身边的婢女宝鹊与严颂身边的小厮引鹤倒见怪不怪,毕竟二人是表亲,又是自小打闹到这么大的,因此便待在原地等,想着姑娘与公子打闹过了便会回来寻他们。
  不想等得天黑了,两刻钟、半个时辰过去,都不见二人蜇回的身影。
  宝鹊有些急了慌了,忙四下使人都依照姑娘跑时的方向去寻。
  寻来寻去,始终不见二人身影,两方都急了,忙不迭回家找自家太太。
  严蔡二位太太又忙多派了些人外头找,寻到亥时正刻,二位太太在护城河碰面,彼此都急得要哭。
  严太太要去报案,被蔡太太一把拦住,哭道:“姐姐!你家是个儿子,名声不要紧,可我家是个女儿!这时去报案哪能行?那衙门也不收案啊!”
  严太太一听也有些沉下心来,当即一拍板:“还未到宵禁的时间,去御林苑!各自找家里的爷,去禀大理寺潘大人,叫他私下派人去搜查!”
  严为正与蔡霖急匆匆寻过去时,潘奇正从大帐出来,准备回自己的帐子歇息,迎面撞上二人颇有些惊讶,正要问,二人忙不迭简短将话给说了。
  一来顾着同僚的情分,务必请大理寺派人手连夜搜寻严颂与蔡妙翎,二来到底是少年男女,此事绝不可泄露出去。
  潘奇自己也有潘敏珏这个女儿,见二人神色仓惶又急得鬓边生汗,忙应下:“好!好!严兄蔡兄别急,我这便使人去办!”
  至于使的是谁,自然是将要成为准女婿的徐柏舟了。
  这厢说完,徐蓁蓁拍拍胸脯,一股寒意直直从骨缝里往外冒,“怎么就突然不见了呢......”
  “周夫子的女儿不见了,严颂与蔡妙翎也不见了......二哥哥,这事好古怪,有些瘆得慌。”
  徐柏舟渐渐眯起眼,看向姊妹,嗓子里喧出一股告诫之意,“切勿往外多说一个字。”
  众人心知肚明。
  严颂今年十八,蔡妙翎也十八,二人又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表亲,一夜之间都不见了,无论真相如何,若叫外面晓得,这二人势必名声扫地。
  总归是不好听的。
  徐柏舟自从当上详断官后,心思便比从前缜密许多,因此嘴唇动了动,声音很沉,“盛都城里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我总觉得,将有不好的事发生。”
  徐徽音没来由打了个哆嗦,看向脸色有些发白的郑蝉,声音很轻,“别吓母亲......”
  “......宝绣坊,”徐蓁蓁低喃着,陡然抬头望向徐文珂,“七妹妹,下晌你提前下了车,正是往宝绣坊里去,我好像隐隐约约看见蔡妙翎了,你后来可有看见?”
  众人的目光一霎都落向坐在最下首一声不吭的徐文珂。
  徐文珂垂着下颌,细长的指骨紧紧闭着,睫毛有些轻颤,说不出是害怕还是别的。
  袁淑兰眯起眼,语调沉了些,“珂姐儿,抬起头来。”
  徐文珂惶惶然抬起脸,眼角挂着一滴将落未落的泪珠,怯怯看向徐昀礼,小声开口:“爹爹......我好害怕......”
  “......”徐昀礼悄然用余光瞥了一眼袁淑兰拧紧的眉,遏制自己声音淡下来,“珂姐儿,你不必怕,家里这么多长辈都在呢,你五姐姐说你下晌也去了宝绣坊,爹爹问你,你可有看见蔡妙翎?”
  徐文珂嗫嚅着唇,将将要开口说些什么,袁淑兰一拍案,凶骂:“哭什么?如此没用!你说话呀!”
  “我没有!”徐文珂被吓得两片薄薄的肩往上一耸,喧出的声音有些尖锐,“我没见过蔡妙翎!”
  她作势往徐蓁蓁身后躲,徐蓁蓁也不防被袁淑兰吓一跳,这一下便也挡在徐文珂身前,劝道:“三婶,有话好好说,你将我也吓到了。”
  袁淑兰脸色算不得多好看,定定神,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