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作者:猫芒刺      更新:2025-09-15 10:06      字数:3706
  
  “人往往都是随心走的。”
  徐怀霜倏听这一桩自己不知道的赌约,暗暗觉得好笑,想到今日要嫁给江修为妻,一时又垂下头,笑意里淌了一丝羞怯。
  说话间,外头又使人来催妆。
  徐徽音领着头,掏出一方锦盒搁在徐怀霜身前,“四妹妹,姐姐替你添妆。”
  徐蓁蓁与徐文珂也忙掏出各自的锦盒递过去。
  连崔鹿清亦是如此,轻轻搁了个小匣子在徐怀霜手中,“这些就不必记在什么嫁妆单子里,权当是咱们给你的贺礼,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你自己留着玩。”
  徐怀霜垂眼去瞧,打开一看,竟都是纯金首饰。
  徐怀霜心头愈发柔软,吩咐妙青妙仪收好,目光扫过众人,抿着唇笑得真诚,“谢谢。”
  冯若芝有钱得紧,早些年就替徐怀霜备下了嫁妆,大约是受了那几十担聘礼的刺激,冯若芝暗自较劲,又大手一挥加了一笔。
  家里的老太太虽固执了些,对家里几个孙子孙女却还算公平,给徐怀霜送了几个庄子,几间宝绣坊的铺面,现银则是换成了银票,压在箱笼最下头。
  再催过一次妆后,徐之翊迟迟过来了。
  他今日利落束着银冠,穿一身酂白色鹤纹圆领袍,眼眉温润,不复从前恣意模样,罕见地有些沉默,良久,才道:“妹妹,哥哥该送你出门了。”
  徐怀霜点点头,喜娘笑吟吟替她落下绛纱盖头。
  徐之翊行至她身前,岔开腿弓着身子,“上来,哥哥背。”
  他虽瘦了些,背起徐怀霜来却还是稳稳当当。
  往外头去的路,他这些年因贪玩,走过许多回,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宅子。
  此刻却是垂着眼盯着脚下的青石砖,踩过一块又一块,嘴里嘀咕数着步数,动作慢到仿佛要过去几十年才能走出那扇大门。
  徐怀霜趴在他的肩背上,倏忆起幼时,他想背她耍,她总是以“于礼不合”来拒绝,歪着脑袋将脸轻轻贴紧兄长,她轻声问:“哥哥,你在数什么?”
  “......我在数送你出门共要多少步。”半晌,徐之翊才答话,
  他的话向来是又多又密的,此刻却格外沉默,渐渐地,他停了脚步,泪水浸湿了衣襟,“我在数,你离开家里,要走几步,日后他若是敢欺负你,今日要百步,我便拿板子打他百下,今日要千步,我便打他千下。”
  徐怀霜笑弯了唇,伸手擦拭他悬在下颌的泪,“本来我还有些紧张,有哥哥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徐之翊一语成谶,果真在妹妹出嫁这日哭得比谁都伤心,待快行至门口时,眼眶已然红得不像话。
  他脚步又停了停,往徐怀霜手里塞了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带着鼻音絮絮叨叨开口:“这是哥哥这些年攒的私房钱,瞳姐儿还小,届时给她的那份我再攒攒,你收好,虽说你就嫁在隔壁,但到底不与哥哥在一个屋檐下过了,吃穿用度什么的,还和在家里时一样,别委屈自己,也别舍不得用钱,还有,你的钱和他的钱,都要握在你的手里,听明白没?”
  徐怀霜轻轻应声。
  门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负责催妆的人见他临门一脚不出来,又催了一回。
  “催什么催!”徐之翊挂着泪笑骂。
  将徐怀霜往上掂了掂,他道:“你今日几斤几两,哥哥心里清楚得很,若叫我知道你成婚后瘦了,小心哥哥说你,听明白没?”
  徐怀霜眨眨眼,洇润的睫毛扇着湿气,笑一笑,“明白了。”
  徐之翊这才深深吸气,复挂上一抹兴高采烈的笑,高喊:“新娘子出门喽!”
  第64章 共存靡丽浮艳的陷阱
  喜轿就在外头,徐之翊放下徐怀霜后,妙青妙仪忙扶着她坐进了喜轿里。
  “嗳,表妹,你怎不过去?”徐家门房往东走几百米,有人歪斜欹在一旁,望向身侧的女娘。
  正是蔡妙翎。
  因先前爱慕方思彦的缘故,蔡妙翎被引着瞧不起徐怀霜过,后来经历许多事,渐渐地,她开始觉得徐怀霜的身上有股韧劲。
  她今日是来观礼的,其实待会她就能随母亲一起去将军府观礼,但她就是想来这头瞧一瞧。
  她以前不太喜欢徐怀霜这样的女娘,一来觉得只知闷头读书,二来不够飒爽,碰面了也说不了一两句话。
  徐圭璋在门外洒喜钱,徐柏舟则是撒着彩缎,严颂见了忙挤进去抢来一些,被蔡妙翎一把夺过。
  她定定看着徐怀霜那头,指尖来回磨着彩缎,没几时蓦然笑了。
  她仿佛有些明白,她与这徐四姑娘到底是做不成好朋友,是性格使然,她放不下自己傲然的性子去亲近她。
  但这也不妨碍她悄悄过来观礼,送她出嫁。
  严颂歪着眼瞧她,撞了撞她的肩,“她是赐婚,排场大得很,你是羡慕?”
  蔡妙翎回瞪他,“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严颂扬了扬眉,“不羡慕,你抓着彩缎不放作甚?”
  蔡妙翎眼皮子往上翻了翻,“我稀罕抓着,你管得着么?你也别说我,你不也过来看热闹了?哦,我知道了,有人娶不着媳妇,被长辈说了,担心以后也娶不着,干脆就过来看一眼别人是怎么娶媳妇的,好在以后派上用场,是不是?”
  严颂一噎,耳廓渐渐红了,“你、你不许胡说,叫人听见,我捂你的嘴!”
  蔡妙翎“嘁”了一声,退后半步上下扫量他,“吵嘴都吵不过我,没意思。”
  言毕,不再与他说话,又将目光落向喜轿的方向。
  稍刻,巷口徘徊的小厮高喊:“新郎来了!新郎来了!”
  簇拥在巷子里的邻里渐渐散开,马蹄声渐响,巷口蜇进队伍,江修当先跨坐马上,一如当日得胜回城那般,大大方方给人瞧。
  他驭着骏马,穿一身绛红襕袍,腰束金红缠丝銙带,鬓边簪罗花,笔直的小腿外裹着一双乌皮靴,眼眉俊朗,神采得意。
  今日他实在够俊俏,围观的邻里也有些至今未见过他的,一连迭喊:“哟!新郎官好俊!”
  徐怀霜坐在喜轿里,无可避免听到了外头的声音,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因婚嫁前不可见面的关系,加上江修近来尤其忙,她与他已有将近半月未曾见面了。
  又或说是江修在夜里偷偷来瞧过她几回,但她白日要在昱曜斋忙,他来时,她只能迷蒙感觉到落在脸上的轻吻。
  此刻便很是想挑开帘子去瞧瞧他今日究竟有多俊。
  俄延几晌,马蹄声渐渐落在她身侧,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在与徐之翊等人说话。
  知他就在身边,徐怀霜复弯唇笑了。
  不一时,喜轿被稳当抬起,徐圭璋在外头蓄势待发,抢在喜娘前头喊:“起轿——”
  高梧巷热热闹闹扎着爆竹,彩屑漫天轻扬,一阵锣鼓喧阗,众人就送着迎亲队伍出了巷子。
  而这厢在洄南巷的将军府,乌风正带着应蘅四下补着将军府的布置,他二人是自发要过来帮衬的,也都往腰间缠了几圈红绸。
  寿平郡主则带着一水的婢女张罗着再开几桌席面。
  本是下了些帖子给寻常关系还算不错的同僚,不想官场之道就是如此,江修如今得恒文帝重用,一些不怎么熟的官员也闻着味来了。
  既来祝贺,自然也不是一人来,多少会带些家眷,因此原本备下的席面就有些不够了。
  匆匆忙忙时,外头响彻爆竹声,乌风忙敲一敲应蘅的脑袋,“新娘子来了!走,带你看新娘子去!你也好学学,日后娶妻用得
  上!”
  花轿停在将军府门前,请来的礼人将圆斗里的东西往四周撒,多是些谷豆钱果草节之类的小玩意,人群里陡然闹哄哄一阵。
  喜娘引着江修掀开轿帘,将牵巾塞进他手里,叮嘱道:“将军,新娘子进府的这一截路脚可不能沾地,前头铺好了毯子,您将新娘子牵去就行。”
  江修一顿,侧头问:“只要不沾地就行?”
  喜娘点头想说是,还未张口,便见江修一个弯身将徐怀霜从喜轿里捞了出来。
  江修低笑一声,“这样也不算沾地了。”
  他老早就有些按捺不住了,早已想抱她,碍着礼数生生忍到现在,这样好的机会自然是要及时抓住了。
  徐怀霜没想他大庭广众之下来这样一出,近乎无声在他身前开口:“你干什么呀......”
  她知道他能听得到。
  因此他紧了紧抱她的手,意思便是:不干什么,抱你。
  抱进府后,江修才依依不舍将人给放下来,牵着红巾与她一并前行。
  冯若芝与徐光佑已然端正坐在厅内,沈老将军与寿平郡主虽是主婚人,却非江修尊长,因此稍稍侧坐一些。
  二人随着礼人的高呼行过礼,拜过天地,旋即被拥进了新房内。
  花生、桂圆这样好寓意的东西撒满了床,徐怀霜仿佛先坐进了软绵绵的云层里,过了半晌才察觉到身下有些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