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琼正站在阳台上,活动筋骨。她平时不怎么出门，这便是她一天内的运动了。
  听见卫生间的动静,下意识地循声朝他看了过来。
  见到走出来的祁向晨,妇人微微一愣,明明儿子还是那个儿子,却给了她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
  她微微蹙眉,找到了症结所在——男生平常时候说好听点叫随性，说得严重些就是大大咧咧。
  可今天呢？格外的精致。
  是为了他的那个同学吗？
  她清楚记得那个女生的名字——宋悦葳。
  不仅是同学，还是小晨的学生,也是宋先生的女儿。
  她收了手上的动作，即便已经知晓了祁向晨今日的安排她还是装作一无所知地轻声询问：“你这是要出门吗？”
  祁向晨理着衬衣的袖口，点头：“嗯，我今天出去有事情要办，中午可能就不在家吃饭了。我昨天买了些菜放在冰箱里，今天恐怕要麻烦妈你自己做饭了。”
  姜玉琼瞪了他一眼：“你这话说得，你不在家的时候难道就不是我做饭了吗？”
  祁向晨弯了下眼睛：“那我出门了。”
  “路上小心。”
  “我知道。”
  祁向晨与宋悦葳约定的时间是早上九点。等他抵达约定地点的时候，时间还早。他正想着要不要找个醒目一点的地方站着，就听得一道自行车的铃声在他的背后响起。
  他只当是自己挡着人了
  ，不愿与人多起争执，往旁边挪了挪步子，铃声不再，再响起的是一道他尤为耳熟的清越女声：“祁同学。”
  男生一愣，旋即立刻回身看去。
  女生今日一改在学校的高马尾发型，乌黑茂密的头发被她编作了鱼骨辫垂在身后，额前和耳鬓特地留出了些发丝，由于刚刚是一路骑着自行车过来的，发丝被吹得有些许的凌乱，这反倒衬得女生在随性中又透出分慵懒。
  八九点钟的朝阳还不算热烈，莹莹地洒下光。
  眼前人也仿佛发着光。
  祁向晨眨了下眼睛，才从宋悦葳带给他的震撼中回神。难怪，会有那么多的男生，前仆后继地向她告白。
  世界上真的会有人不喜欢宋悦葳吗？
  他收回纷杂的思绪，朝人打招呼：“早上好，宋同学。”
  女生扫视了他周围一圈，没说话，似乎在思量些什么。
  祁向晨正打算说些什么打破此刻的尴尬就听得宋悦葳抬头冲他道：“上来吧，我载你过去。”
  “!”祁向晨瞪大眼睛。
  他先是盯着女生的脸一会儿，后又盯着自行车的后座，张开口，有些结巴地道：“你…你载我？”
  宋悦葳微微歪了下脑袋：“有什么问题吗？”
  那可真是……
  祁向晨发觉自己根本猜不透宋悦葳，他永远不知道这位漂亮少女的脑子里有多少种奇思妙想。
  “怎么？觉得不好意思吗？”宋悦葳却好似猜到了他震惊的缘由。
  男生下意识想反驳，“不”字出口，“是”字被他重新咽了回去。
  他眼睫颤了颤，诚实道：“有点。”
  “那换你载我吧。”宋悦葳也没有继续坚持，蹬下脚蹬，从车上下来，“不过你会骑自行车吗？”
  祁向晨答：“会。初二的时候被人带着学了十分钟。”
  短暂沉默后，宋悦葳向他确认：“十分钟？”
  男生不明所以地看向她。仿佛在问，十分钟怎么了？
  再一次被打击到的少女面无表情地给“驾驶员”让出位置，口中冷冷道：“你应当有段时间没骑了，先在周围骑几圈熟悉熟悉吧。”
  祁向晨自无不可，等手指搭上尚有余温的车把手，他才恍然惊觉，他这是和宋悦葳共用了一辆车。
  手指不自觉地将把手握得更紧了些。
  慢慢地呼出口气，祁向晨搭上脚蹬，蹬动自行车出发，最开始起步时，因为太久不骑，稍有些踉跄，骑出一段距离后逐渐地渐入佳境。
  三圈后，自行车被祁向晨驾驶着刻意贴近女生刹停：“上来吧。”
  宋悦葳不可能没察觉到这点：“你故意的？”
  祁向晨又是不明所以地看向她：“什么？”
  女生注视了他一会儿才道：“没什么。”
  男生竭力平复下被问起时瞬间鼓噪起的心跳声。
  宋悦葳斜坐在自行车上，一只手撑着后座，另一只手里拿着手机，翻阅起提前写下地址的备忘录：“第一个地方，我们先去XX路的XX，你知道在哪里吗？不知道的话我开导航过去。”
  祁向晨听得认真，脑子里构建出的地图体系开始精准地定位：“那里我之前去过两次。”
  “那好，我们现在出发。”
  女生说话的同时，男生也在尽可能地观察她。只是他坐在前面无法看见女生的脸，只能用一侧的余光往后扫，扫见了女生自然垂放的双腿。
  在他们整个艺体班中，女生的身量也是最出挑的那一拨。
  他估摸着宋悦葳此刻的身高快有一米七了，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一双长腿垂下，见着鞋底都快要挨到地面了。
  女生话音落下，他的心思也收了回来，声音比之平时要柔和许多：“你坐好了吗？”
  “好了。”清越好听的声音在他的后背响起，仿佛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进耳朵，而是穿透了那层衬衫的轻薄衣料，穿透骨肉，渗进涌动的血液一路畅通无比地直达大脑深处。
  脚下发力，自行车缓缓动了起来，他的起步很稳，没有一点的颠簸。
  速度提了起来，迎面而来的风鼓动了少年的衣袖，一股清新的香气随着风钻进了宋悦葳的鼻腔。
  是洗衣粉的味道。
  她其实见到人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祁向晨今天穿的衣服与平时大有不同，而且一看就是才洗过的，被人精心打理过的新衣服。
  新衣服。
  一件新衣服而已。
  宋悦葳眺望向渺远的天空，放空大脑让自己不要想太多，看着漂浮的朵朵云彩，心中感叹：今天的天气很好呢。
  晴朗而美好的天气，愉悦而美妙的心情。
  只要想着宋悦葳此刻正坐在他的身后，祁向晨就无可抑制地感到高兴。
  如果不是因为有口罩遮住，路过的每一位行人都能看见他上扬的唇角。可即便有口罩遮掩，那双露在外面的满含笑意的眼睛却是怎么都遮不住。
  在今天出门之前，祁向晨绝对无法想象到，宛如偶像剧一样的剧情会发生在他和宋悦葳的身上。
  他昨天开玩笑般地对万远说，周六他和宋悦葳有一场约会。
  本以为的玩笑，如今却仿佛真的成了现实。
  男生很想偏过头去看女生此刻的表情是怎么样的——是一如既往的平淡自若，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
  可他也知道，他做不到。
  “你有考虑过自己买一辆自行车吗？”
  突然响起的问话声让男生手下的龙头偏转几分，又被他迅速掰正：“怎么会这么问？”
  宋悦葳答得自然：“有辆代步的车总会方便些。”
  祁向晨沉默了会儿，答：“我暂时还不打算考虑这件事。”
  宋悦葳一针见血：“是缺钱吗？”
  “你——明知故问吗？”
  宋悦葳单手撑着后座：“如果需要用钱，你可以给我说，我现在就可以把这几天的补课费用结给你。或者，之后我们都一天一结，这样对你而言更方便些。”
  对于任何一个打工人而言，日结工资都是天大的好消息。
  可祁向晨却觉得这话听来不怎么悦耳。
  他还没有拮据到需要日结工资的程度。
  没有买车，只是因为平时出行，跑步就行，没必要花那笔冤枉钱。
  他很想冲动地告诉宋悦葳，他们间的关系，并不用那么明白。可他说不出来，眼里的笑意淡去几分，声音也不比之前的明亮，有些随遇而安下的淡漠：“都可以。”
  宋悦葳听出了男生语气中的变化。
  眼睛眨了眨，闭上了嘴巴，而后的路程里两人再没有交流。
  鹿港市，听名字就知道是一座港口城市。港口依海而建，加之占据了有利的地理位置，鹿港从最开始的小小渔村，一跃成为了全国数得上号的一线城市。
  宋悦葳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山与云与海……只不过她现在所在的是鹿港市靠内陆的郊区，根本就看不见海。
  除去学校周遭的居民区，商业区，房价飞涨，稍微远上那么一些的，地段并非商业区的小铺子，租金就不那么贵了，完全在宋悦葳的接受范围内。
  她今天要去的几个地方，就是在她精挑细选下，价格适中，距离适中的优中选优。距离家和学校都说不上太远，骑自行车25分钟左右就能到，好方便她在放学后赶过去。
  不是还有其他的通勤方式选择吗？地铁太过拥挤，她不喜欢。打车的话？每天如此未免有些奢侈。毕竟她现在也不再是什么豪门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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