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我不知羞，难道不该是被一招撂倒的人更不知羞吗？”
  代入一下她自己，要是信心满满地上前去挑战自认为十拿九稳的对手，结果却被人一招放倒......
  她估计会羞愤到闭关上个起码四五十年，不突破自身绝不出关那种。
  小姑娘结舌，看见旁边的兰祁居然非常认同地点了点头，她默默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对于这两个神仙一般的姐姐，她已经隐隐发现对方好像跟世间有些脱节，并不理解这个世道下的一些人尽皆知的规则。
  但她又觉得她们这样很好，好到她有些羡慕。
  一顿饭，慕清规跟兰祁依旧是把晌食分给了小姑娘，她们自己在屋里吃，还就只有一个在吃的主力军，等到旁人都已经洗好碗才堪堪吃完。
  碗依旧是慕清规端出去的，一个清洁诀就代替了洗碗这个步骤。
  不明真相的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执意要跟慕清规一起去洗碗。
  但洗碗这个过程在慕清规眼里实在有些浪费时间，故而被她用“我们武人都讲究有始有终，我端来的碗便得我端出去”这个歪理搪塞了过去。
  旁边还有兰祁拦着，最终小姑娘还是没洗上碗，也不知道慕清规压根就没去院子里打水。
  吃完饭没多久，管家就又来叫走了两个人。
  他来的时候慕清规跟兰祁正在屋子里教小姑娘玩一种不争峰上自创的游戏，是二师姐萧燕独创，两个人能玩，三个人也可以。
  总之不拘人数多少，只要不是一个人，都能参加。
  慕清规抬眼看了看，确认了一下是谁后就又收回视线。
  “二师姐说，这是她默不出来书，被真人拎去关禁闭的时候创造的，可以跟关禁闭的其他人一起玩。”
  兰祁沉默了一瞬，诚恳开口，“要是二师姐关禁闭的时候都在想这些，那难怪她默不出来书。”
  慕清规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是啊，所以瑞明真人现在只让二师姐一个人禁闭，什么时候默出了书什么时候走。”
  小姑娘左看看右看看，虽然听不太懂他们话里的有些词，但却大概听懂了意思，当下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一口气刚叹完，三个人又一齐笑起来。
  又玩了不知道多久，突然间兰祁抬起眼，脸上的表情严肃下来。
  “小师姐。”
  他看着窗口轻声唤。
  慕清规应了一句，神色也变了变。
  门外正是之前被叫走的两个姑娘，寻常人看只觉得她们较之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可在慕清规跟兰祁眼里，她们几乎是少了自身一半的气血生机。
  蚕食生机......
  这种能力有些熟悉，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
  慕清规想着，一把握住了腰侧长剑，几息后开口，“身上还是没有外伤。”
  “她们到底去了哪，去见了谁？”
  这是解开问题的第一步。
  这一步迈得很顺利——
  “新来的那俩！”
  大管家没有离开，皱着眉看向已经并肩立在窗户边的慕清规跟兰祁，“就你俩，大小姐和姑爷要见你们！”
  慕清规跟兰祈对视一眼，机会这不就来了？
  叮嘱了屋里的小姑娘两句，两个人便坦然走了出去。
  江家算是富贵人家，只是要说占地面积肯定比不上坐拥连绵山脉的碧虚。
  慕清规只觉得没走几步便进了一处富贵院落。
  进门之后绕过屏风，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江大小姐正靠在小几边，探出衣袖的手腕伶仃，瘦得像一用力就能掐断。
  小几另一边坐着一个男子，该是那位姑爷。
  面容也不甚健康，锦衣高冠下只觉得人不胜衣，眉眼也带几分阴柔姿态。
  慕清规只觉那男子掀起眼帘瞟了她一眼，随后就忍不住的开始咳嗽。
  正这时冷风忽来，卷动门帘窗帐，江家姑爷像是被冷风冲到，咳得更加撕心裂肺了些。
  紧接着，慕清规感到穿身而过得冷风中似是有一股阴气顺着衣袖攀上来。
  还没掐诀，旁边的兰祈微微一动，手指在她袖边一抹，那股阴冷的气息瞬间便被掐断。
  “你们便是昨日新入府的？”
  姑爷开口，“看衣着......怎么便要来府上做小丫鬟了？”
  他每次说话都有种奇怪的韵律节奏，像是喘息不上，偏偏咬字又轻，听起来总觉得阴风阵阵。
  “家道中落。”
  慕清规坦然说出万金油的回答。
  “哦？”
  对方似笑非笑，“那不知道你们有些什么本事了？”
  慕清规思索，片刻后自信抬眼，“力能扛鼎。”
  旁边的兰祈僵了僵，可能是感受到场面有些凝滞，慕清规补充道:
  “单手。”
  第12章
  碧虚是当今修真界毫无疑问的第一门派，门下弟子多是人中龙凤。
  从师长到得了峰主真传的弟子，谁身上没有几段说出去直让人赞叹的传说？
  更何况不争峰素来便是碧虚中极富盛名的峰头，兰祁听说自己的一位师姐还是以琴入剑的风雅之人。
  怎么都想不到......慕清规会给出这么一个回答。
  力能扛鼎，还单手......
  简洁的一句话，说得旁边的
  兰祈指尖都缩了起来，忍不住小声对慕清规耳语，“小师姐，我会吹笛子。”
  所以别惦记你那扛鼎了。
  慕清规微笑着眨了眨眼，当自己没听见。
  “扛鼎？”
  江大小姐好奇地看着她，“我观姑娘弱质纤纤，怎么会......力气这么大？”
  “机缘巧合，学过些修者皮毛，”慕清规笑起来，指节敲了敲剑柄，“虽然达不到神仙境界，但力气还是有的。”
  那柄古朴的长剑被她敲得发出了细微的声响，不算太清脆，但也引得人侧目看了一眼。
  这句话让江大小姐眼睛都亮了起来，“竟是修者，怪道如此不凡！”
  江大小姐对修真界并非一无所知。
  慕清规从她的神态里轻易分辨出了这一点。
  联想到城中出现过的传闻，慕清规斟酌着问出口，“大小姐像是对修者并不算太陌生。”
  “曾经与一位仙人有过缘分，”大小姐笑着，她常年多病，现下笑容温柔灿烂也有着些脆弱之感，“只不过也许多年未曾得见了。”
  这段旧事与城中的传闻大体相似，只不过细节上有些出入。
  江大小姐确实是少年时便美名在外，当时人间界海清河宴天下太平，不知多少人家不远万里从外地请了冰人前来拜访。
  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听着传言都是让人心向往之的。
  而也是一年夏，荷花聘婷的时候。
  江家迎来了一位从云端中飘然而至的仙人。
  少年模样的仙君足下踏着一点灵光，那样年轻的样貌，眼眸却渺远又深邃，让眉间朱砂痣的姝艳都淡了三分。
  对方翩然而来，一瞧便知并非凡尘之人，这样一位仙人莅临自然得到了江府上下的盛情款待。
  该是位心思坦荡直率的仙君，没卖关子便道出了自己突然而至的缘由。
  原是他往都城去，途径人间时瞧见了此间灿灿灵光，入城一看便辨了江大小姐体内的灵根。
  一品金灵根，是个合该走上仙途的命数。
  慕清规听到这也点了点头，一品灵根，放在碧虚也是足够亮眼的天赋。
  她品了品江大小姐对这位仙人的描述，少年模样，眉点朱砂......这个样貌特征总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不过修真界少年驻颜者不说比比皆是，但也绝非凤毛麟角，眉间的朱砂是点得也并非没有可能......
  这么想着，慕清规没有多言，安静继续听着她说。
  那位踏云而来的仙人该是真心想收她入门，不仅向江大小姐讲了些修者之事，还留下一张灵弓以赠。
  只是对方要事缠身，约定等到诸事皆毕后来接她入门。
  这倒是解释了昨晚见过的灵弓为何会流落人间，慕清规想，冷不丁地开口问道：
  “这位修士如今已去了多久了？”
  江大小姐叹了口气，“该是去了有三四年，修者寿数不似凡人，怕是这几年光阴对他来说不过一弹指罢了。”
  恐怕并非如此。
  慕清规没有说话，只是敛下眉眼，貌似在认真听江大小姐继续说些往事，心思却早就飞到了旁的地方。
  根据江大小姐的回忆，再加上慕清规这些年在藏经阁读过的人间经年志，可以推敲这一层的时间节点有些像二百年前那场京都之祸。
  在天道的制约下，就算是有什么想走旁门左道的修者想要兴风作浪，一般也只会在修真界——
  毕竟人间界的普通人族并没有多少灵力天赋，且一旦与普通人牵扯上杀孽因果，天道会第一时间降下天罚。
  这种高风险低回报的事，就算铤而走险都不会有人选这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