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作者:燚垚      更新:2025-09-15 10:17      字数:3724
  
  此话一出,客堂里对峙的两人,足足静默半晌。
  莲采儿觉得上次说西极王室一家子有病,说错了,连带南斋的也有病。
  她抬头望一眼贴在她身后,人高马大的栖恨,心中问道:“东彧没这么乱吧?”
  栖恨被她无力的神情逗乐,坏心眼地在背后悄悄戳了一下她的细腰。
  莲采儿浑身痒痒肉,被他这么一挠,痒得想伸手去拍开他的手。大庭广众下,其余人或是惊恐,或是愠怒,他们还有闲心嬉闹,是不是太不正常了?
  她堪堪忍住腰间痒意,栖恨逗弄几下,见她没反应,低头要去看莲采儿脸上的神情,忽地高位传来段阎沉重的声音。
  欢都王得知死的两个小儿是自己的儿子,心绪复杂:“栖殿下是山鬼问诗的宗师,鬼怪之事想必知之甚多。”
  欢都王开口的时机真是扫兴,栖恨没看见莲采儿脸上的神情,转而伸出手指拨弄她腰间的珍珠束腰。
  莲采儿不耐烦地向前挪一步,栖恨不动声色地用手指勾住束腰把人勾回来。
  妇人瞠目欲裂地与欢都王对视,欢都王心中有愧,双目垂于几案,不知作何感想。
  栖恨谦逊有礼道:“我乃山鬼问诗栖恨,照东彧栖氏宗亲算来,应当称夫人一声‘姑母’。”
  “姑母是南斋圣女,信仰山鬼问诗,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栖蝶双是东彧先王的亲妹妹,东彧与南斋战事初平息一年,南斋以生辰八字算出她的命中显贵,东彧王为巩固两国交好的情谊,送她去南斋和亲,南斋王室尚且没有适龄的男子,但好在善待这位和亲的公主,先封其为圣女,择王室宗亲儿郎弱冠之年再完婚事,这一拖便让她等到了二十五岁。
  那年杏花微雨,王子身份的段阎一路南下,途经南斋圣女塔,拜会江湖友人,共饮春风辞。
  这一饮愁肠而尽,暮春三月,烟笼长街,一柄青竹油纸伞走近,飞檐雨珠滴答在石阶,南斋圣女眉间朱砂一点,俯身拾起他遗落的题诗折扇。
  折扇墨迹半干,又或是那场雨落得淅淅沥沥,墨笔晕开的旧事,一晃几年,有情人再见,剑拔弩张,几欲互相拆之入腹。
  第12章 []恶咒术咒谁恶其三
  “栖恨?”栖蝶双圆瞪的双眼爬满赤红的血丝,狐疑地打量这个称她为姑母的男子。
  良久,她才想通了什么似的,说了一句:“原来是你。”
  他乡遇故亲,早些年的希冀、渴望,在圣女塔中诵经念法,焚香礼佛,终日攀窗遥相望,岁月蹉跎。那寥寥无几的几丝牵挂,取之为压抑的仇与怨,她早就不念了。
  栖蝶双道:“你右手上的青色凤凰图腾世间独一无二,我认得你,亲侄儿。”
  一时之间,三国一家亲齐聚一堂,错综复杂的血缘亲情,令人咋舌。莲采儿现在倒想去司命的命簿瞧一瞧,人界三国交错的命运轨迹,到底乱成了什么样子?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既是山鬼问诗的人,姑母愿信你一二,可是”,栖蝶双话锋一转,满眼仇视地看向栖恨身旁的欢都郡主,道:“东彧要与西极结姻亲,你是山鬼问诗的人,同样是欢都王的女婿,姑母的公道,你能讨来几分?”
  杀子之仇,血债就该用血来偿!
  她如刀子般要活剐人的眼神看得人心底发毛,莲采儿用栖恨的身体给自己挡了挡。非是害怕她,而是担心自己忍不住。杀戮之神的称号不是白来的,光见栖蝶双的第一眼,她就想拧断她的脖子。
  这个女人疯癫又聒噪,人界夏至未到,她高亢嘹亮胜过蝉鸣的急促之音,便如烈阳炙烤大地,烧得莲采儿不耐烦。
  栖恨淡然道:“山鬼问诗,一问皇天,二问后土,三问心无愧,该是几分,讨来的就是几分。”
  “好!”栖蝶双狭长的凤眼环视在座的所有人,艳丽的胭脂水粉难以掩盖她发白的面颊,她口中念出南斋恶咒术咒词:“谎言者,骨头镌刻白象,献祭天神,肮脏的皮肉腐败,恶鬼爬出地狱,撕咬啃噬,堕入罪恶地狱。”
  栖蝶双念道着鲜有人知的南斋圣言,待咒词念完,她睥睨众人,道:“南斋恶咒术,欢都王府若心中坦然无鬼,可敢接下?”
  江湖相传,凡是接下此咒术者,一旦口执之词与事实相背,身体里的骨头就会在不知不觉间,镌刻上密密麻麻的白象纹样,随即验咒者四肢跪地,生骨逆长破体而出,血肉相离,脊骨穿透眉心,一只血淋淋的脊骨如长鼻子拖到地面,将死不死的人跪地爬行,就像一头死期将至,步伐沉稳,缓步而行至坟冢的庞然大象。
  意识尚且清醒的人,在一声声痛苦犹如象群哀鸣的惨叫声中倒地,场景凄虐惊悚,骇人至极。
  欢都王年轻时游历天下,对南斋国的恶咒术略知一二,他今日殷勤待栖恨,打算的便是即使栖恨不帮自己除去栖蝶双,他也不会让郡主拿性命去接这恶咒术。
  谁知心大的郡主,从栖恨身后探头出来,她甚至无需掂量一下,素手拈来漂浮空中的圣女塔恶咒枷印,往自己耳后一贴。
  欢都王欲急声阻止,已来不及。
  栖恨抬手一勾,恶咒枷印印于耳后。
  莲采儿望向迟迟不动作的欢都王,道:“爹爹放宽心,她的两个儿子不是我杀的。”
  栖蝶双下咒的人是莲采儿这个假郡主,对已经身死的真郡主段卿欢不起任何作用,欢都王接下此咒,即便真相大白,就是段卿欢杀的她的两个儿子,他身上的咒术也不会应验。
  栖蝶双的两个儿子的确不是莲采儿所杀,莲采儿接下恶咒术,接得可谓是坦然无畏。
  可对于欢都王而言,真相到底是何?他到底拿不准。
  莲采儿拱火不嫌事大,明知故问,道:“爹爹不信女儿吗?”
  栖蝶双轻蔑地讥讽:“欢都王做鬼心虚,你父女二人心中有数,现在自戕在王府还有下人收拾,省得跑一趟死在他乡,无人收尸!”
  欢都王自是不信这个假郡主,那又能如何呢?赶鸭子上架也得上,他愤愤道:“本王心中清明!”
  莲采儿眉尾轻挑,心道他若心中清明,派人去北陵棺椁一看,就能看到真正的郡主躺在其中。宁可自欺欺人,也肯承认事实,他若是清明,天下愚者遍地也。
  时候尚早,一行人即日启程桃仙镇。
  西极王宫,长廊上,段堇疾步匆匆,春末的热风吹动檐下六角铜铃,清脆的声响惊动提笔蹙眉的帝王,西极王上抬起双眼,“步履匆忙,所来为何?”
  段堇跪拜行礼,“父王,他们四人已出尧安城。”堇王子面露阴狠,道:“儿臣肯准,半路截杀!”
  御笔在四四方方的纸张写下一字,威严的帝王抬袖,墨迹未干的宣纸飘到伏地的头颅前。
  堇王子恭敬地稍微抬起脑袋,宣纸上赫然写着一个“准”字。
  段堇接谕旨而去,坐在高堂之上的帝王目光垂视七分,落在使臣带来的南斋国秘函。
  西极放眼可见的青山,烟云笼罩,闷热的空气让马车里的人卷起粉嫩的衣袖。
  莲采儿拣着食盒中几种不太甜的蜜饯往嘴里送,栖恨掺了蜜糖的眼睛从上马车便一直黏在她身上。
  莲采儿被他看得烦,她放下食盒,左手臂靠在窗沿,右手在脸前上下扇动给自己扇风。
  白皙纤瘦的一截手臂赤裸裸地展露在眼前,栖恨越看压抑的欲念越往外窜。
  莲采儿扇着风,不时撩开车窗帷幔,“青山白雾寡石崖,登阶触连垂天幕”,西极的疆域真就同《青山垂目》写得一样,拔地而起的群山环绕,寡壁石崖处处可见,这么仰头望去,仿佛站于高山顶峰就可与天相触。
  栖恨悄声凑近莲采儿耳边,吹着热气,出声问道:“看什么呢?外面的山,好看得过我么?”
  “嘶——”莲采儿扇风的手去捂紧麻痒的耳朵,栖恨预料到她的动作,先一步擒住她,咬着白嫩的耳廓,轻声道:“亲一下。”
  莲采儿就知道,他大白天偷偷摸摸钻进她的马车,准没好事!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另一只手想拍在栖恨的脸把人推开,迫于转不过身来,好巧不巧,刚好抵在那人唇上。
  温凉手指下,柔软滚烫的唇瓣向后挑起一个弧度。
  栖恨吻在莲采儿指腹,眼含春波,呢喃低语道:“没发现什么?”
  莲采儿移开潮湿的指尖,酥麻的热意直钻入心头,她道:“没发现你喜好白日宣淫。”
  还搞得像在偷情。
  栖恨擒着那只手,环在盈盈细腰间,以前觉得莲采儿肉乎乎的,可爱得紧,现在伸手一揽,她身子消瘦得摸不出二两肉来。
  栖恨喉间哼哼轻笑,揽着人往自己怀中带,避而不谈莲采儿调侃之词,反而道:“你的身子好生清瘦,回去炖汤来补一补。”
  莲采儿掐一把自己的腰,认真回答他的话,道:“不瘦,有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