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作者:雪明媚      更新:2025-09-15 10:19      字数:3989
  
  “原来这般叫我伤心,是想杀了我啊。那你直接杀啊,弄得我要死要活的做什么。今天不见了,明天掉地宫了,后天跳瀑布了,好不容易找了回来,又冷落了我,几天不准我一起睡觉。明知道我爱你,我依赖你——”
  他声音带上了哭腔:
  “——明知道我离不开你,天天想着不告而别,我就是这么一个你可以随便抛下的东西?!既然如此,你杀了我,我倒清净!”
  他的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她脸颊上。砸碎了,温热的几滩。
  她喘着,伸出手,小心着、试探地,摸了摸他的脸。
  怎么,她出了点事,不见他几天,他就煎熬至此,记到现在。
  何至于此。顾怀瑾,何至于此。
  他闭上眼,眉目冰寒不耐,却由着她抚摸。
  但是——他会这么说,只是因为,他以为她说要杀他,只是说着玩玩。
  ——泄愤罢了,不足当真。
  她笑:“你这么说,那你的天山派怎么办?不过是唬我。”
  “没事啊。我回去挑个继承人。”
  “假如我现在就要你死呢?”
  她灼灼盯着他,等他答复。
  假若他可以抛下他的门派,为她去死,她不是不可以背水一战,为他背叛往生门。
  哪怕背叛自己过往的所有信念,心甘情愿地功亏
  一篑。
  他敢吗?
  他只是笑:“那你就现在给我怀个孩子。”
  伏下身来,剥开她的衣领,领口哧哧崩裂,露出大片裸露的光洁的肩颈,他闭着眼咬下去。
  她几乎叫了一声。
  仰着下巴,脖颈难以自控地伸长了,手抓上他背脊。
  她从未见过顾怀瑾这样。从前温声细语,对谁都春风和煦的人,竟然在她颈侧最娇嫩的皮肤上皱着眉深吻,一边咬,舌一边在颈上转圈打磨,口里啧啧吮吸,几乎将她的理智都吮走了。
  报复,也威胁。
  她只感觉自己是落入了野兽口中的兔子,不仅被叼住了喉管,临死之前,还被逼着挣扎一番,用她的哀吟,取悦他的胜负心。
  “你……”她开口,才发现嗓子已经这么软了,“怀瑾,你——”
  他最知道她的弱点在此,绝不可能轻易放过,听见她一把糖浆般的嗓子,脑子里嗡的一声。
  原来她动情,嗓音是这样啊。
  这么久以来,他竟然才有福听一次。
  他沿着她难耐着躲避的脖子,一路往下落吻,手循着她腰身的曲线,行云流水摩挲下去。
  她吓得弓起腰身,也不知是躲上还是躲下,头扭得贴在肩膀上:“怀瑾,怀瑾!”
  “怎么?”他一路从衣领往下吻着,只犹豫一瞬。
  掌心一点粗粝的摩擦感。其余地方,暄软得叫他茫然。
  她感觉自己是一个生面团,被人放在掌中揉捏搓扁,不仅难以控制形势,更是身不由己,不知要被带往何方。
  ——这,根本不行。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难道还真在这里同他闹到无法收场吗?
  他忽然“咦”了一声:“皎皎。你这里有颗痣。”
  她哪里有痣,她当然知道。
  可是。
  难道他……
  他闭上眼,唇覆上去,吸咬着。
  她控制不住,叹息着哼吟一瞬,声音出口,才晓得是什么声音,咬着手背,冷汗涔涔地仰起头。
  钝刀子割。这种折磨,仿佛饮鸩止渴,仿佛用钝刀子割。
  这样不行。
  她道:“怀瑾!”
  “怎么?”他抬起头来,平日那般矜雅有礼的人,竟然不屑一挑眉,“我们订过婚了,你亲口答应我的。现在,你人已经是我的,或早或晚而已,有什么不行?”
  “就是不行!”
  他冷笑一声。
  手穿过她脖子底下,拥着她,不顾她挣扎,偏着头深吻,三两下就解开了自己胸前的盘扣,脱了下来。
  她一见他那架势,便知大事不妙,忽而一阵山风从窗内吹进来,她捏着嗓子道:“太冷了,怀瑾,关窗。”
  他艰难停下,闭了闭眼,粗喘两瞬,终于还是决定,起身关窗。
  这一倾身,他胸前一直随身挂着的……镇山玉牌,不偏不倚,砸在她鼻梁上。
  她嘶了一口冷气,只觉浑身发凉。
  ——镇山玉牌在眼前,胡闹也到了时辰了。
  今日,是她与他的最后一天。此时,是最后的最后。
  不能再拖下去了。
  顾怀瑾关了窗回来,迷离着眼,又抵着她额头吻来。
  她捧住他的脸,与他眉骨相碰,但拦住他,不准他再往前。
  一双眼,冷静明澈,仿佛断案的判官。
  “顾怀瑾,这是我第一次问你,也是最后一次。”
  她语气那样不留余地,他一时愣了。
  “你和你的门派,你选谁?”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
  但是他答:“门派。”
  “你和我,你选谁?”
  他看着她的眼睛:“你。”
  她干涩勾了勾唇,睫毛有点颤抖。
  “那么,”她笑容有点讥讽,“我和你的门派,你选谁?”
  你不选我,等于会因为我的身份,杀了我。
  一阵难熬的沉默。
  顾怀瑾久久没有说话。额上因为动情而冒出的汗珠,一闪一闪,叫她想起他为她背了七十鞭子那一天,一个人在房间内,冒着傻气硬撑的样子。
  她这个人,向来不相信任何人嘴上的话的。
  可是,倘若是顾怀瑾。
  她愿意冒险,信一次。
  顾怀瑾不知在看哪里,垂着眼帘,久久没有说话。
  窗外寒鸦,掠过夜空,惨鸣一声。
  他沉默得太久了。
  久到她冷,久到她失去耐心,久到他们那种心有灵犀又开始作祟,她不需要他答,已经知道他的答案。
  可是,他沉默时,长睫根根翕垂,小羽扇一般。
  你看,就连他想放弃她的模样,她都觉得好看。
  她是不是太傻了?
  顾怀瑾的呼吸忽然哽住一瞬。接着,粗重地、紊乱地、失去章法地,深深呼吸了几下。
  然后,停止了。
  她松开袖中软剑,平静地、眼睁睁地、面色如常地,看着他眼神失了焦距,栽倒到床下。
  窗外,一阵斑斓炫光。
  她木然望出去。
  夜空底下,千山伏尽,月影重重。
  乞巧节烟花,终于升入天空,点亮整片天山。
  第97章
  顾怀瑾死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件事。
  她竟然真的下了手,真的做到了。
  她如梦初醒,瘫坐在榻上,发觉自己心情似乎还平静,只是什么滚烫的东西,噼里啪啦地从眼眶里往外掉。
  她用手掌狐疑地一接,是血。
  太好了,是七乌香木的毒。
  她这时才发觉,自己的呼吸,竟然变得一哽一哽的,人也好似在抽搐。
  是因为兰阁内,太冷了吧。
  她下了榻,裙摆迤逦过地上她不愿去想的东西,拢着衣服,急急推开了兰阁的门。
  一路走到了拴着铁索的木桩旁。
  她道:“雾刀。”
  没有人回话。
  她闭上眼,如今她哆嗦得牙关咯吱作响,“雾刀,去帮我把镇山玉牌取来。”
  仍是没有人回话。
  她暴躁起来:“雾刀!”
  雾刀仍未回话。
  或许顾怀瑾把雾刀抓住了。这条狗,该啊。
  她眼眸忽地凝滞一瞬,两颗珊瑚珠般的圆圆的血,一齐从眼里淌出来。
  乞巧节烟花震耳欲聋。
  不会的。雾刀在哪?他一定在,这山上,连……
  连……连李玄白都不曾察觉,这山上,没人有本事抓住他。
  为什么不在?说了要跟上来,但没来,是因为含雪峰太难上,他没跟来?
  他必须在。倘若他不在,她是为了什么?
  ——不对。杀他,是为了她自己啊。
  她不知为何,鬼似的一阵咯咯苦笑,笑得眼里的血啪嗒、啪嗒,砸得领子红透了。
  不在,不在好啊。
  他不在,方才她同……同那个人接吻,被他逼得毫无办法乱哼哼的样子,他就没看到。
  早知道他不在,她可以想哭就哭,也不必特意带着一双七乌香木的耳坠来,用血来遮掩……
  没什么要遮掩的。她本来也没有要哭。
  她缓缓蹲下去,抱着膝盖,将头埋在膝盖里。
  山风悠悠,抚着她的长发。
  她看着自己的血,一颗一颗,洇湿膝盖处的衣裳。
  每一颗,都圆圆的,缓缓绽开。
  圆圆的,红红的,叫她想起她给白糖缝的两半猴子屁股。
  这样不行。
  她站起身。
  镇山玉牌还在里面。
  现在,她还有点茫然麻木,得趁着这点麻木,尽快进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