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作者:雪明媚      更新:2025-09-15 10:19      字数:4013
  
  她捏着锦帘,忍耐了半晌,恨恨道:
  “吃你的吧。刚从宫宴回来,又给自己开小灶,早晚有一天,肥成一头猪,将天山所学全丢光了。”
  第110章
  虽然她也承认李玄白说的有道理,但是,她依然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他知道她是谁,他就是知道。
  她的这种直觉,转念就会被她自己否决。
  因为拿不定主意,她问了身边所有知道两人渊源的人。
  夜里,她坐在妆镜前,怏怏垂着眉眼,清涟和远香在一旁替她将发髻解下来,钗饰一一除去。
  她问:“你们觉得,国师先生,认出我了吗?”
  清涟和远香一时沉默。
  烛火在牡丹烛台中扑朔跳动,钗饰搁在红木妆台上,一阵轻响。
  清涟和远香对视一眼:
  “没有吧。娘娘同顾先生从前那些事……若是真认出了,怎么会如此风平浪静的。”
  这些话,李玄白刚刚才对她说过,她听得厌了,扶着额头。
  “假如抛开这一点,你们觉得,他有没有些细微之处,十分可疑?譬如,他那轿子,明明已经停在了谨身殿门口,却忽然就出现在荷花池旁,将我堵了个正着?明明绑着绸带,却将我扶稳了,哪里有眼睛不好的样子?”
  “娘娘说的这些,倒也没错,不过……”远香将她一缕发托在掌中,用香木梳细细梳着,“倘若他认出了您,怎么都会给您个反应。”
  她无话可说。半晌又道,“假如我说,他忽然反噬呕血,便是因为认出了我呢?”
  两人不答话了。
  不说话,那意思她很明白。
  她们两个,都觉得是她浮想联翩,东拉西扯扯到自己身上来,自作多情。
  她叹息一声,头又开始痛。
  是啊,当时,虽然她觉得他在看她,可是,蒙着黑绸,若说他在看嘉庆帝,也没什么不对。
  谁敢说他呕血,是因为认出了她,而不是听闻嘉庆帝以官职下赌注,惹得常达眼红前来讨封,气得发作?
  何况,对他而言,或许她已是人生中最不堪提的污点,或许他早已过了这个坎,断了对她的念想,将她抛之脑后了。
  至于那些梦——
  梦或许只是梦。
  她是不是真的想多了?
  她又叹了一声,懒怠上了榻,盖好衾被。
  阖上眼,却怎么都睡不着。
  到了月亮高挂中天的三更,蝉鸣声终于扰得她难以忍受,连清涟和远香此
  时都不可能醒着,她坐起身来,唤道:
  “雾刀。”
  他果然还醒着:“怎么。”
  “你怎么看?”
  雾刀冷哼一声:“你是不是有点想得太多了?我看你都问了一圈了。他要是真知道是你,能没反应?”
  同样的话,她听了太多,真听烦了:
  “有些细节,你真没觉得不对?紫宸殿内,你在,对吧?我给他递帕子的时候,他装盲,摸了我的手,你看没看见?”
  “连李玄白都说他是眼睛不好,到了你这,就成了装盲了。”雾刀笑着,“而且,我盯着呢,也没觉得他摸你。”
  她不说话了,扯起被子,朝榻内恨恨翻身。
  半晌,她道:“这任务我办不了。紫禁城内,全是老熟人,两个目标还碰上头了。什么人安排的,门内全是饭桶吗,连这种纰漏都能出?你往门内传信,就说我应付不来,给我换个任务。”
  “此番,确实是门内没有调查清楚。不过,任务办了一半,哪有说换就换的,你忍忍吧。”
  “我忍不了!”她将锦枕一把扔到地上,扑通一声,“从前他爱我的时候,爱到什么地步,你不是不知道——现在,我背叛过他,他今日不发现,明日不发现,半年后也就发现了。门内命我在嘉庆帝身旁待命监听,一时半会还不能杀,谁知道是我先露馅,还是命令先下来?!”
  雾刀搔了搔头,叹口气。
  “告诉你,我们两个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了解雾刀,最知道怎么威胁他,“这么些年,你就带过我一个。我话也可以放在这,我要是死了,你带新人,也绝不会有我这么争气的了!我们两个的效绩绑在一起,没有我,谁来帮你挣月银,谁来帮你进阶品?”
  雾刀沉默了。
  每次他沉默,就说明她的话进了他脑子。但他脑子只有小小一粒,三两句话就惹得他大脑消化不良。
  她格外有耐心地等了一阵。
  许久,雾刀道:“……行。回头我往门内汇报,看能不能调。”
  她松了口气,翻身向榻内,心烦得连枕头都懒得下去捡,阖上眼睫。
  夜里,不知过了多久,才朦朦胧胧睡着,却又做了一个梦。
  她整个身子陷在一张蛛网中间,蛛网软软塌陷下去,黏着她的腰身,吊着她的双臂。
  人仿佛一颗被剥去了皮的莲子,被吊在空中,身不由己地仰着头,新鲜、滑嫩、白生生的。
  她艰难睁开一丝眼缝,见到自己两条腿黏在网上,满身的红痕。
  错乱、纷纷,仿佛天山上狂乱的落花。
  好累啊,不知道为什么,但好累啊。
  蛛网上只有她一个人。如果要逃,就只有现在了。
  不然,等到他回来……
  ……谁回来?
  她不明白,本能地挣扎起来,才发现那些温柔的、甜腻的蛛网,根本挣脱不得,一动,就变本加厉地黏紧、捆实、贴上来。
  但是,不行。
  她必须得跑。再留在这里……
  她咬着牙,将胳膊从蛛丝中拔出来,强撑着翻了个身,膝盖兜在网里,半寸半寸地,往外爬。
  如果留在这里,他回来之后,她又要……
  她浑身酸得难以支撑,两手撑在身前,才发觉连手腕和小臂都是密密的吻痕。
  呼吸的时候,喉咙干渴得发痛,嗓子也哑着。
  怎么能……他那个人,看着人模人样……
  身上太酸了,蛛网又太软,她爬都爬不动,低下头,喘息着。
  忽然,蛛网一阵轻微的震颤。
  她仿佛被多足虫自光滑的背脊爬过,浑身一阵难捱的战栗,悚然又麻痒,不敢回头。
  身后,什么人顺着蛛网,轻松自若地逼近了,到了她身后。
  她不必看,也知道是谁,也知道他要做什么,也知道下文是怎样。
  她听天由命地,闭上眼。
  一只滚烫的手,铐住她纤细的脚踝。
  一寸、一寸、一寸地,将她拖回蛛网中央。
  她用手蒙住眼睛,由着他将自己翻过来,分开膝盖。
  他声音依然清澈如碎冰相击:
  “……娘娘。”
  “……娘娘,又要去哪啊?”
  她真的受不了,推开他的胸膛:
  “……怀瑾。你正常一点,好不好。”
  顾怀瑾闻言,好似当真考虑了似的,垂下眼想了半晌。
  然后他笑起来:“不好。”
  低下头,将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换到中指上,戴到指根。
  中指和无名指并在一处。
  她惊恐地发现,他那玉管般的手指上,早已是晶莹润泽,湿滑不堪。
  他笑得很温柔:“乖。我的问题,答,还是不答?”
  她不能答。
  于是没有她讨价还价的余地。
  她身不由己,闭上眼睛,轻轻哀呼。
  被强按着开放的芙蓉花,颤抖不已,泣下露来。
  *
  再醒来的时候,她吓得魂飞魄散。
  清涟和远香见她刚起了床,便捂着胸口气喘不已,慌张得很,拨着帘子:“娘娘,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
  她身上烫得受不了,整个人都要烧化了,靠在软枕上顺气。
  “拿杯茶来,润润嗓子。”
  “娘娘。”清涟候在她身边,将茶端来,十分担忧:“今儿早上,皇上说要同顾先生和摄政王商议常大将军讨封的事情呢。”
  嘉庆帝引虎入山不过半年,朝中形势尚不大明晰。李玄白虽然享着摄政王的名头,朝中百官却未心服口服。王茂行乃是百官之首,品格刚正,自李玄白受封以来,心里从未顺服过他,却凡事都要问过顾怀瑾。
  因而,这种大事,哪怕是李玄白,也得叫嘉庆帝和顾怀瑾一同商议。否则,他的折子发下去,也只有被王茂行封驳的份。
  她应了一声,接过茶,啜了一口。
  “皇上说,要娘娘陪着,催娘娘赶紧去笑乐园内呢。”
  她噗地呛了一口,捂着嘴一阵猛咳。
  “娘娘!小心烫着了!”远香急急过来拿帕子擦拭。
  冒着热气的茶水,滚到寝衣里,将她胸口大片的肌肤烫得通红。
  清涟也过来,替她擦拭着,“娘娘怎么这样不小心……”
  她低头看了一眼,见身上红着,心里咯噔一下,偏开了眼。
  “娘娘不若早些梳妆,去笑乐园内,皇上等着呢。有摄政王在,娘娘也不必惧怕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