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作者:
雪明媚 更新:2025-09-15 10:19 字数:4012
一点晶莹的泪从她眼角滑过,她颤抖着痉`挛,像个劫后余生的人,神智出窍、惊魂未定、气喘吁吁,哆嗦着牙关:
“……南琼霜。”
第123章
南琼霜睁开眼,入目是四象塔简陋的床帏。绢纱质地、佛头青色,朴素得近乎沉闷。
如今,顾怀瑾厌烦热闹,厌烦得紧,他的住处,一丝饰物也无,尽是硬直的木器具、木桌,床榻硬得几乎能将人硌痛。
她原本身上就痛,床榻这么硬,就更痛,拼尽全力动了动腿。
疼。哪里都疼。浑身酸软得几乎要散架。
枕边人依旧睡着,呼吸平缓匀稳。
昨晚,在长生泉中折腾了那么一大通,她以为总算好了,谁知这人似乎是五年里憋得狠了,不论如何不肯放过她,石阶之后又是池边,池边之后又是他的密室,她铐着两手被按着又坐又卧又跪,又被他密室里那只吱呀的摇椅晃得脑袋疼,到最后,连哭叫都没有了力气。
那密室的另一端,有一个出口。等到他终于满意也终于泄了愤,抱着半死不活的她从摇椅上起来,就拧弯了墙上那支生锈的烛台,带着她进了另一间房。
四象塔内,他的住处。
长生泉、密室、四象塔,原来是连在一起的。
她又阖眼阖了两刻。眼皮依旧沉着,可是,不论如何,该起来了。
她艰难坐起身来。身上实在太痛了,骨头跟骨头之间仿佛错了位,浑身的筋打了一连串的结,轻轻一动,身体里面,就丝丝的疼,疼得她直嘶气。
她心乱如麻地捂住半边脸。
昨晚……到底做了什么啊。
怎么会做这种事情的。五年没见,连句话都不曾说过,隔着城墙厚的血仇和乱麻般的心结,第一回独处,竟然直接到了这一步。
他们两个是不是都不大正常?
她掀开被子。
手臂上吻`痕斑驳。
她面无表情地又把被子盖了回来。
……怎么连手臂都。
她无言看向床榻外侧的人。
他仍闭眼睡得安稳,长睫密实,在眼睑处投下一点锯齿形的小影子。
……他当然累了。
她简直不明白,一个刚吐了两口血的人,怎么会有这个精神头,没完没了地折腾一晚上的。
她也不是不劝,也问过。——“你真的不累么?刚刚还功法反噬了。”
他只给她三个字:“先不管。”
南琼霜捂着脸,疲乏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么做,真的对么。
最后一步,不做还好,做了,两个人可
真就难以断掉了。
她真的该跟他纠缠吗?就算还有爱,就算顾怀瑾对她,似乎也有爱,可是,真的还该纠缠吗?
他们中间隔着的,毕竟太多了。她又有了新的目标、新的任务。
要从往生门赎身,一共需要五个任务。她这已经是第五个了。嘉庆帝又已经爱上了她,万事俱备,只待收网。
即便算上当年心软放他一马,欠下的半个任务,也不过就一个半。
她在往生门内拼死拼活卖命十二年,总算走到这一步,其中艰难,唯有她自己知道。
十二年的心血,这样下去,莫不是要全断送了。
她揉着太阳穴,简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即便说,顾怀瑾还爱她。
可是,连她的名字,他都才刚刚知道,更不要说两个人之间的仇怨了。
危楼一般的爱。
她不明白自己昨夜是怎么放弃了理智、放纵了肉身,心甘情愿地上了这座危楼的。
顾怀瑾在睡梦中朦胧感觉到身旁相依偎的人空了,衾被扯起一角,他睁开眼睛。
身后一个温暖的胸膛靠了过来,将她搂在怀里,皮肤相蹭,光滑地彼此相贴,令人踏实的温度。
她难以抵抗地叹了口气。
顾怀瑾低下头,长发丝丝缕缕顺着她的锁骨垂到胸前,痒得她身上一阵战栗,他密密地吻她的肩头,一面按揉着她的腰。
“累不累。”
“能不累么。”她挺了半晌,终于还是靠进他怀里。
每回,想着该离他远些,他一过来温柔以待,她就难以抗拒。
“昨晚我太没分寸。”他爱昵吻着,又从她的锁`骨一路吻开,忽然一惊,“怎么全是。昨晚我亲的?”
她叹了口气,仰在他怀里,转着他的头发玩,“不是你是谁。”
他顺着去衔她的唇,听见她低叹一声,他道,“今晚不要了。你歇歇。”(审核,亲的是嘴。)
今晚。
她倏地清醒了,推开他,坐起身。
他惴惴而沉默地看着她从自己的怀里坐起,刻意隔开距离一般,挺直了紅`痕斑驳的背。
他其实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也在想。
只是,眼下的亲昵太稀罕,或许从此以后都没有了,他自欺一般不想打破。
她道:“皇上只容许我在无量山上待两天。”
他垂下眼沉默。
半晌,掐着她的腰将她拖过来,又开始啄她的背。
她那么自诩清醒的人,一时也由着他没躲,半晌,听见他道:“两天,不可能。”
“皇上说……”
“我会去信。”
“两天以后,你还不放人,摄政王会发话催你。”她打定主意站起了身,将头发拢到右肩,走去镜子前看肩上的咬痕,“他跟我说好的。”
听见这个名号,他也没有发作,苍白着脸闭了眼。
“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是顾先生该关心的么。”
她在镜前轻巧地转了一圈,看了看全身的样子,只见全身几乎没一块地方是好的,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有没有药?”
顾怀瑾与她从容如常的眼神对上。
她何以如此平静,顾怀瑾简直困惑。昨夜那般动情又动人,紅着眼圈什么好话都对他说了,眼睛一睁,人又跟个冰坨子一般。
他如今才看明白,南琼霜这个人,唯有哄他和心疼他时,会露出些当年楚皎皎的柔软神态。哄他的话和语气,与当年如出一辙,可是平常的神态,简直判若两人。
她清冷,淡漠,傲慢。人生得白皙纤瘦,可是,谁也不放在眼里,谁也不放在心上,看一眼就轻飘飘瞥开,仿佛人人如云烟,过眼即忘。
就好像,昨天那个被他吐血惊得紅了眼眶的人,不是她似的。
“还有,我的药丸、暗器、戒指呢?那些东西,你不能收走。放哪了?”
“没到给你的时候。”怎么这么急着说这些话?他还没想好要如何对她。
“什么时候给我?”
他偏开头没说话。
半晌,张开手臂:“过来抱一会。”
她看了一眼,敛起神色,自顾自在架子上找药。
“昨晚已经是不该。”
“不该什么。不该爱我?还是不该做?”
“都不该。”
他抿着唇无言。
其实,他如何不明白,她说得对。
昨夜,来长生泉与她对峙,他原本真是想好了,要放下私事,专心逼问往生门与门派之事的。他甚至想好了策略:威逼——那一大桌子刑具;利诱——告诉她可以原谅她。
他满心以为,过去五年,他已将一切都想明白,心志坚强如铁,双管齐下,必定会逼问出什么。
不想,这个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更加没想到的是,两个人只要见了面,没一个能理智的。吵着吵着就哭了,多吵两句又心疼,再多两句莫名就亲了抱了,到最后,什么都没问出来,就完全无法收场,他简直不知道以后要如何一个人泡长生泉。
他究竟在做什么啊?
她说得对,“都不该”。
可是,她想明白后,立时就一点温存也不给,盼望对方心软的,反而是他。
她比他果决,比他清醒,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该做就是不该做,没有自欺的余地。
她竟然是这种人啊。无怪她会歇斯底里地哭着对他喊“你究竟知道我什么”。
他道:“药罐在架子第三层。书挡到了。过来,我替你上。”
她拿着药罐,一半长发披在胸前,一半长发垂在背后,吻`痕斑斑,神色坦然,倒是他心里有鬼,不敢看。
“你看你把我咬的。亲也就罢了,咬我做什么?”
她坐到榻边,背对着他,将背后的长发尽数拨到单侧肩上。
乌发一拨开,他才看清昨夜究竟怎样吻过她,头一阵痛。
他昨晚究竟抽的什么风啊。
他蘸着一点微凉的药膏,覆到她肩头那个结了一半痂的牙印上,她登时轻嘶了一口气,羽扇般的长睫阖了一瞬。
他垂下眼。
怎么这么好看啊。
有时候,他真恨她那种美丽。
“疼么。”
他一点一点,将她身上每个渗血的印子都蘸上薄荷味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