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作者:
雪明媚 更新:2025-09-15 10:20 字数:4109
他手环过她肩头,一边搂,一边抚摩:“你不要我,我当然胡思乱想。”
“我哪里不要你。”她急得顿了两下脚,“我哪里不要你。我以后晚上来哄你睡觉好不好?”
他从昨夜开始,得到的允准太多,一下又蒙住了。
见他没说话,她抚了抚他的眼眉:“我怕你睡不好。”
他眼珠子若无其事瞥了两圈,再开口的时候,自然带了点委屈之态:
“其实,我胃口也很差。”
“那也来陪你吃饭,好不好。”她道,“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少想一点,多忘一点。”
“那你今晚想要什么。”他一口咬定时间就今晚,“白灼虾和黄瓜炒蛋好不好?你肉吃得太少。”
“随你。”她轻轻捏了捏他的手,“但我先走了。不敢离开皇宫太久。”
“如果你不来……”他带点快意,咬字,“我就死。”
“你别跟我胡说,顾怀瑾!”她气得掐他,连推带搡地把他推回房间里去,“多大的人,说这种话!”
密室门缓缓关了,他在墙那边笑个不停。
南琼霜真是哭笑不得,长出了一口气,转过身。
还能笑,还算好。
原本,他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她。
从前,她宁愿看着他痛苦,也不肯心软,一是为逼他断掉,二是不愿为了情爱,放弃十二年心血。
可是,他竟然拿他自己的命,放在天平的另一边。
她别无选择了。
她的差事和他的命,要论轻重,五年前,她就已经有了答案。
遇见他,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但既然已经纠缠至此,逃也逃不开,断也断不掉,那么,强装无情,也没意义。
再心狠,也只是伤人伤己。
算了吧。
她回身,深深望了那合上的密室门一眼。
多陪陪他吧,多陪陪他。
第166章
菡萏宫诸人,全以为自家主子夜里去了紫宸殿侍奉,没想到一起身,珍妃娘娘在自己榻上躺着,无不惊骇茫然。
宫人们不敢在主子眼睛底下议论是非,虽然不解,也只敢背地里说说闲话,面上依旧沉默做事,一派有序。
只是,整个菡萏宫的人,一齐讶异怀疑,那气氛之诡异,已经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能装看不见的。
她自晨起开始,便被所有宫人盯着看。
送净面热水时,一边搁下盆,一边鬼鬼祟祟地瞄她一眼;送早膳时,手里规规矩矩端着餐盘,眼睛东拐西拐地往她背后贴;进来点香的,熏艾的,擦拭宝瓶的,一个一个,临走前都要偷瞥她一眼。
盯一秒,不敢看,偏开。偏开,又瞥。
南琼霜坐在妆镜前,只觉这些目光来回交织成一个密密的丝线阵,她在其中,一会给缠一下,一会给绊一跤,不胜其扰。
她烦躁意乱地向后一靠。
远香站在身后替她梳妆,清涟从旁取来了首饰盒,在她面前打开,“娘娘,今日您想戴哪些,换哪件?”
南琼霜恹恹看了一眼,没兴致,抬眸看了一眼清涟。
这两人倒是一个字也不多问。都是往生门蓄养的武婢,晓得什么该问,什么不该多嘴。
她叹口气,“今日不带,素些吧。”
远香一愣,眼睛一转,依旧没问,只是道:“那您衣裳穿哪件?”
“那件寒月白的。”她道,“宫宴上闹得那么大,今日得去皇上面前请罪,不能艳丽了。”
远香拿出了胭脂:“今天可还打算用些颜色?”
“脸颊上不要扫。”她朝镜前倾了倾,手指在下眼睑圈了一圈,“画在眼下,下睫毛。照着人泫然欲泣的样子画。”又道,“鼻尖也给我扫一些。”
最好,是一蹙眉毛,便楚楚可怜。
嘉庆帝爱她那副娇花一般的脆弱样子,越柔弱可欺,嘉庆帝的脸色也许就越好些。
昨日,被人公然说与摄政王有染,嘉庆帝气得在紫宸殿里乱砍乱骂,往后,她还不知会怎么样。
嘉庆帝那个人,虽然从龙椅上被人撵了下来,但毕竟是坐过龙椅的。权力的滋味,尝过了就戒不掉,他始终存了点幻想,以为自己是那卧薪尝胆的勾践。
这样的人,如何会容人在宴会上大肆揭短。
他或许拿定王没辙,拿太妃没辙,但她的性命,却实实在在地把握在他手里。
她头疼欲裂,想着一会的说辞。
忽然又想到,那个李慎舒,宫宴之后被她讨了来,正在她菡萏宫中伺候。
四下望了一圈,却不见人影:“新来的慎舒姑姑呢?”
远香望了一眼清涟:“诶,慎舒姑姑刚才不是同我们一齐进来了,人呢?”
清涟四下望了一圈,摇头:“不知道。”
南琼霜拿把木梳在妆台上磕了两下:“带她过来,我有些话要问。”
不多时,李慎舒带着她一贯妥帖周到的笑,稳步缓行过来,恭敬行了礼:
“奴婢给珍妃娘娘请安。”
南琼霜转着木梳瞧她,一面打量,一面拄腮,饶有兴致。
李慎舒敛着眉目,微笑低眉,不得她的令,连眼帘也不会多抬半分。
往生门那般目无王法之地,养出来的人,竟会有这般守规矩的,真是奇特。
她想起来她昨日那句“太妃嗜睡疲乏,言行有异。”
多有意思。模棱两可的一句话,怎么解释都成,太妃和摄政王的意思兼有,纯看如何解读,何人解读。
她挥了挥手,“行了,差不多了,都下去。”对李慎舒伸出了手:“姑姑,您坐。”
李慎舒恭顺垂眉,未动。
清涟远香二人下去,也瞧出她的意思,默然不语地带上了门。
寝殿之中,顿时只余二人相对。
“坐吧,姑姑。”她起了身,自己到窗下的罗汉床上倚着去,手中纨扇指了指小几对面的位子,“昨日有劳了。”
“做奴婢的,主子问话,如实作答,是奴婢的本分。娘娘赏识奴婢,奴婢已是受宠若惊,哪里敢与娘娘相对同坐呢。”
南琼霜似笑非笑,摇着纨扇,愈发仔细地打量她。
良久,她敛眉含笑,依旧是一丝破绽也无。
南琼霜暗自赞叹,啜了口茶,一面道:
“如实相对,虽说是应有之义,但能做到的,也没有几人。姑姑肯有什么说什么,本宫才能安然无恙,说起来,本宫是托了您的福。”
李慎舒谦谦含笑:“娘娘折煞奴婢了。”犹自不肯落座。
南琼霜也不欲勉强她,捏着茶盖一圈圈刮着杯缘:
“静思轩中,姑姑侍奉常太妃,处处细致,滴水不漏。本宫见了,真是羡慕太妃有福气。昨日,姑姑又在皇上面前替本宫出言澄清,本宫不知如何报答,遂将姑姑讨了来,想留在身边。不过,昨日太匆忙了些,尚未问过您自己的意思。不知你可有意?”
“娘娘赏识奴婢,奴婢感恩戴德,哪里会不情愿呢。”
“那么,姑姑就算是本宫自己人了。”她倾在小几上,手肘拄着桌面,手里纨扇一下一下摇着,“我有些事,想要问姑姑。”
李慎舒恭敬颔首听着。
“太妃敢在宫宴上公然要姑姑作证,不会是脑子一热就开了口。敢问姑姑,何以拂了太妃的美意呢?”
一边说,一双眼仔仔细细往她面上端详。
李慎舒神色纹丝未动:“有便是有,无便是无,奴婢不过是如实相告。”
南琼霜带点惫懒的笑,搓着扇柄。
往生门出来的,哪有正直不阿之徒。
她不过是不肯说。
她懒得再周旋,干脆将话捅破:“姑姑是想明哲保身。”
掀着茶盖,呷了一口。
李慎舒面色僵了半瞬,复又沉缓微笑。
“三方相争,紫禁城不知何时便要易主。姑姑无意涉足其中,只想自保。毕竟,主子们争得头破血流,又与奴婢何干,伺候谁不是一样伺候。”
“只是,太妃此举,等于强逼姑姑站队。你并无此意,因而不愿。但太妃找上了门,也不是轻易回绝得了的。要么开罪摄政王,要么开罪定王。两害相权,取其轻。姑姑是觉得摄政王一方胜算更大,因而如实作答,是也不是?”
李慎舒只是笑而不答。
“已经开罪了定王,最好就与摄政王的人亲近些,是以,本宫相信姑姑的忠心。本宫是知恩图报之人,你帮过本宫,本宫也不会亏待了你。不过我倒想问问,太妃赠予你那些金银财物,你是如何处理的?”
收了,便是贪人钱财,然后叛主。不收,便是不识抬举,胆量有余,圆滑不足。
李慎舒却低了头:
“方才,拿出五分之二,挑出宫女太监里几个领头的,仔细替娘娘打点了一圈,告诫他们不得妄传流言。”
她掌中悠然转着的扇柄,骤然停在她掌心里。
“皇上久不召嫔妃侍寝,已经习惯榻侧无人,有人,反倒无法安睡。娘娘怕扰了皇上休息,侍寝之后独自回宫,奴婢是亲眼见着了的。”她垂首,“有些好事之徒,不懂娘娘苦心,肆意妄言。奴婢见不惯,呵斥之后,以娘娘的名义施了些恩惠,吩咐下去,不准再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