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作者:
雪明媚 更新:2025-09-15 10:20 字数:3994
雾刀嘻嘻笑:“我就说了,是云大人!”
“霜儿。”云瞒月有意在空中滞了一瞬——天知道她是如何上一秒狂奔,下一秒停脚,静止着悬空的,“他们把你都派出来了?”
停滞半瞬,雾刀噌一下窜过前面的屋檐,三个人一瞬并肩,一齐疾行。
“你……”南琼霜吞吞吐吐,“铠甲呢?夜行衣呢?你就这么去定王府?”
云瞒月狂奔中气息丝毫不乱,一笑。
“穿锦袍?”她觉得太荒唐,“京中大乱,那边估计跟铁桶一般。你就这样去杀定王?”
又打量她一圈,“你的戟呢?”
云瞒月未披盔甲,未带长戟,没有蒙面。
仿佛要上戏楼听曲儿似的。
“不爱拿,在教引手里呢。”
南琼霜回头一望,半点影子也无,“那教引呢?”
“没跟上,不知道。”
“没跟上?”南琼霜眉梢抖了抖,“你那三个教引,一个也没跟上?”
“腿脚不勤,难道我还要等他们?”
教引腿脚不勤?
南琼霜把所有不知是敬佩还是不安的东西咽下去,“你不戴铠甲,不拿戟,去杀定王?”
云瞒月信手举了个东西起来,是一柄白折扇:“这不有把扇子么。”
……扇子。
拿把扇子,去跟福余三卫火拼,直捣定王的铁窟。
她倒是听说过,云瞒月有把孔雀扇,每支翎羽都暗藏机关,看起来寻常,实则边缘如铁锯般锋利,丢出去可作回旋镖,与之交手,十死无生。
可是,仅凭一把扇子去闯定王府,还是太……
“你知不知道那边的形势?府内不仅有常家军,或许还有福余三卫的精英。飞鱼卫也可能前去支援,你当真什么都不拿?”
“我拿了啊。”她另一只手从身后拿上来,指尖挂着一兜东西,“我买了包子。”
南琼霜艰难地沉默了两刻。
良久,她声音很艰涩:“所以,线人说你久调未至,你是去……”
云瞒月答得很自然:“我习惯用点夜宵。”
南琼霜无话可说了。有些事情,是她无法理解的。
她只能尊重:“好,注意安全。”
云瞒月倒很热情:“你要吗?晚上吃饭了吗?给你?
”
南琼霜:“……不,不要了。”
既然她不要包子,云瞒月又负手在身后,“墨角竟然连你都派出来了?这副病弱身子?他疯了?”
南琼霜:“他是不是要跟你争夺七杀堂主之位?”
云瞒月踏步凌空,轻轻一哂。
“他早就该调你,却没调,是想独吞功劳。要不是前面人死绝了,没办法了,他绝不会调你。现在还没死心呢,他还守在定王府外等机会。你不仅要小心福余三卫,还得小心他,千万别螳螂捕了蝉,叫黄雀阴一招。”
“他?”云瞒月散漫笑了笑,“也得有那个本事。”
“我知道你强。”南琼霜忧心忡忡,“就因为强,别人才眼热呢。千万小心,提防墨角,绝不能比提防定王少。”
“好,知道了。”云瞒月一笑,一双艳威逼人的凤眸光芒炯炯,“谢谢霜儿提点。你是什么任务?”
“掩护撤退。”她道,“在国公府附近,跟公孙红一起。”
“你也要小心。你们两个不会武功,倘若出了什么事,要教引到定王府叫我。”
她冷汗涔涔地咽下“不会武功”四字,叹息,“应该无妨。谁敢到朱雀街造次?即便是福余三卫,到了国公府,也得收敛。”
云瞒月含笑颔首,“好。若没其他的事,我先走了。被你一说,我也怕他抢功。”
说完,足尖一蹬,两人渐渐分开,云瞒月如一支离弦的箭,往定王府的方向去了。
南琼霜跟她聊了半会,头痛欲裂到现在,抓着雾刀的衣裳,捂着额头。
雾刀哈着粗气,渐渐停了下来:
“姑奶奶,到了。”
南琼霜遂低头往下看去。
鱼鳞般的瓦片连绵不断,屋檐高高翘起四角。绿瓦在月亮下是青灰色,小小密密的瓦片中间,立了一个人,红袖红裙红纱帷帽,仿佛一株火苗。
雾刀止了脚步,缓缓从空中落下去,踩在瓦上,咯吱一声轻响。
戴着红纱帷帽的女子,闻声转过了身。
南琼霜从雾刀的背上下来。
屋檐远远的另一侧,有个高大影子支着腿坐在地上,雾刀走过去同那人击拳。——公孙红的教引,仑烛。
两人相对,谁也没先说话。
上回琵琶大会,顾怀瑾出手搅局,两个人真亮了杀招,闹得不欢而散。她知道公孙红是误会了,可是解释,太麻烦,她不爱解释,遂随她误会下去。
但是,再不睦,也是同僚。
她轻咳一声,先开了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失了手,暴露了没有?”
公孙红不大想搭理,抱着肩膀偏开头。
南琼霜隔着帷帽的白纱瞧她,也有点不耐:“什么时候了,这么大的事,说话。”
“没有。”红纱遮住公孙红的面孔,瞧不清她的表情,“没暴露,但出了点差错。”
她不接话,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今夜原本是要毒杀那厮。为此,我给那猪头煮了碗桂花血燕粥,里面搁了砒霜。但是,下毒,又不能亲手给那猪头送去,于是做好了,搁在那。”
“府里头除了军士,就是女人最多。我得宠,有的是人看不惯。于是我那碗粥做完了往那一搁,就有女人捧着我的东西拿去邀功了。”
“常达钟爱补品,千方百计搜罗灵药以求长生,所以那碗粥,我敢打赌,他是一定会用的。我怕牵连上身,看着那女人进了他那屋,就走了。只是没想到,那个邀功的女人,有那么蠢。”
“怎么?”
“听说,是为了勾引那个猪头,百般献媚讨好,将那碗粥,先含了一口在嘴里,要以口渡给他。”
“只是含了一下,何至于毒发?是自己偷着咽了吧,毕竟是碗血燕。”
“谁知道,坏我的好事。”公孙红冷笑一声,“还真是贱到骨子里去了,白送了一条命。”
“原来如此。”南琼霜心神不宁地望着月色长吁口气,“她死了,你没暴露,已是万幸。这些年,哪回行刺会顺顺利利不生枝节的,刺客一行就是如此,刀刃上行走,谁也不知道下一脚滑到哪去。看开点吧。”
公孙红不咸不淡地冷哼一声。
她抱着肩膀:“我问你,上回大会上那男的怎么回事?”
南琼霜知道此事她一直介意,但没想到她问得如此平静,好像还肯听她解释似的。
她不知道解释到何种地步最合适,偏开头望着月色,没答话。
“怎么。还要我开口主动问。不该你来解释吗?”公孙红望着她那张白帷纱后模糊不清的脸孔,越看越觉得她没将自己放在心上,气不打一处来,“我等你解释呢,南琼霜。”
解不解释,很重要吗。
南琼霜不在乎情爱,也不看重友情。谁厌弃谁,谁背叛谁,她都无所谓。这么多年,一切她都看得开。
她仍旧是不说话。
“好,好,真行啊南琼霜。”公孙红气得直发抖,连她那胭脂红的帷纱都跟着哆哆嗦嗦起来,“我还拿你当朋友呢,良心都给狗吃了!我都问你,你还不说,我也真是做梦,还以为能跟同僚交心!”
南琼霜听得有点心酸,也有点惭愧,手指绕着剑鞘的流苏,迟疑了一阵。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想想算了。”
“你不能说吗?姓顾的是你的旧敌,你上回栽到他手里,你不能说吗?就非在这拽得跟个冰坨子一般!”
她一顿:“你知道了?”
公孙红大怒:“我当然知道!你以为我若是不知道,还会回来找你和好?”
和好?
南琼霜这一生还没想过,会有人追着她求她和好——除了那人。
“前些日子,姓顾的不是闹自杀吗?常达派了线人过去探消息,说那男的临终前,除了念叨他从前一个倒霉门派,就是同他爹爹道歉,再要么,就是念叨一个女人的名讳,叫什么娇娇儿。”
“常达不知道那是谁,想从那女人身上找找姓顾的软肋,遂满军营满府地问。问遍了,最后有混过江湖的,说是从前他当少掌门时候的旧情人,因为这个女的,整个天山都覆灭了,他恨此人入骨。”
“这不就是我们这些人的行当?我一猜就是你。后来常达找来了当年他寻人时散出去的画像,我一看,更确信是你。那是你昔日旧敌,你为什么不说?我当你们两个勾结好了,专来阴我!”
因为她同这个旧敌,并没有公孙红所想的那般清白。
南琼霜默然不语。
忽然,她一激灵,“常达看见了我的画像?”常达也是见过她的,那岂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