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升降电梯下楼，电梯内除了她和方洛琪外，就只有三个初中生模样的女孩。
  一楼的按钮已经有人点亮了。
  电梯门将要关上，有只漂亮的手在门缝中拦了一下，门向两侧退开。
  鞠言神色平静，心跳却加快了一瞬，她认得出那是林今世的手。
  林今世和他的朋友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电梯关上门，开始往下沉。
  鞠言不看他，背着手靠在玻璃上。电梯里没人说话，林今世的朋友轻声哼着的流行音乐似有若无的飘荡在冷空气中。
  鞠言抽了下鼻子，倒春寒来的突然，她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气温还没有那么低，她今天衣服穿得少了，只是一件西柚色的薄春衫配白裙。在影院里倒没感觉，这会儿在电梯里冷得抽鼻子。
  她望了眼外面降落的雨夹雪，路面亮晶晶的，像是结了一层霜。
  “回去肯定要冻感冒了。”鞠言出神地想。
  忽然有人把一件外套递到了她面前，对方的动作闲闲的，仿佛在做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鞠言怔了下，她从鞋子就早已认出来了对面的人是他。
  见她不接，林今世又抬了下手，示意她拿。
  鞠言抬眼，林今世正垂眸看着她，目光相对，短短一秒后，她收回视线，轻轻说了声：“谢谢”，接过了衣服。
  林今世漫不经心地将手揣回兜里，他里面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灰色克罗心卫衣，却丝毫没有寒冷的样子。
  到一层了，电梯门打开，鞠言抱着外套，和方洛琪率先走出电梯，她的余光注意着林今世，看到他和自己的朋友拐向了另一边。
  听到林今世身旁的男生在好奇地在问：“谁啊？”
  他淡声答：“朋友的妹妹。”
  “刚才那个帅哥你认识啊？”方洛琪凑近鞠言轻声问。
  鞠言悄悄回过头瞥了一眼，他已经不在身后了。
  鞠言点了点头：“是我哥哥的朋友。”
  “快快快！给我联系方式！！！”方洛琪兴奋地从口袋拿出手机。
  鞠言歉然道：“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啊……”方洛琪遗憾极了。
  鞠言没有骗方洛琪，她没有林今世的联系方式，甚至和他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
  虽然近水楼台，她只需要随便找个借口，就能从鞠然那里拿到他的微信，但她却从来没有在鞠然面前提起过林今世的名字。
  她只是把对他的喜欢深埋在心底，从来没想过表白。
  从他交往过的两任女友来看，他应该也不会喜欢她这种类型。
  林今世的黑色的飞行员夹克，鞠言穿着太过宽大，长长的遮住膝盖，仅露出一点白裙子的裙边。
  虽然没想过和他在一起，可被他温暖的外套拥着，鞠言的心情还是甜蜜得像怀揣着一封情书。
  到小区楼下时，她把他的外套脱下来，怕被父母发觉是男生的衣服，他的气息一消失，寒冷瞬间贴上来，冷得鞠言起了一阵颤栗。
  她把他的外套抱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拿钥匙开了门，鞠言本来想直接躲房间去，没想到爸妈和哥哥都在客厅。
  电视里传出体育解说的声音。鞠然懒懒地窝在沙发上，垂眸盯着手机，两指敏捷地敲着手机键盘。
  爸妈坐在他身边，正在看体育频道的直播，脸上都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
  “爸、妈。”鞠言敷衍地叫了两声，想赶快往房间里钻。
  “你怎么穿那么点衣服就出门了？”叶珊注意到了她单薄的衣着，语气责备地询问。
  闻言，鞠旭阳也朝她看了一眼。
  鞠言背对着他们，声音有些不自然地回答道：“出门的时候还没降温，我现在就回房间穿外套。”说着就想溜进房间。
  叶珊却忽然又问：
  “你手上拿着什么呀？”
  “啊，是看电影送的一个抱枕。”鞠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寻常。
  鞠然笑嘻嘻地抬起脸：“什么电影还送抱枕？”
  鞠言将怀里的衣服楼得紧了些，回头瞪了他一眼，径自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她将衣服仔细地叠好放到衣柜里，拉上柜门时，犹豫了一下，又推开柜门将衣服拿了出来。
  她把他的衣服捧在怀里，依恋地低脸望了片刻，随后慢慢将一只手套进了衣服的袖子里，她伸起手轻轻地抚上自己的脸颊。
  幻想成他的手心感受到了柔滑发烫的面颊。
  鞠言的脸上有些羞涩的微醺，她伏倒在床上，将脸轻轻埋进他的衣服里。
  他的衣服有股很好闻的味道，但不是香水味，有时偶遇，鞠言就曾闻到过他身上的气息。
  门忽然被人拍了两下，鞠言连忙掀过被子，盖住衣服，下一刻，叶珊就开门走了进来。她总是这样象征性的敲一下门，然后就直接开进来，鞠言因为这件事还跟她闹过脾气。
  “把姜汤喝了。”叶珊将手里冒热气的杯
  子递给鞠言，数落着：“几岁的人冷暖都不知道，这么冷的天，穿这么点衣服，不怕感冒的吗。”
  “谢谢妈。”鞠言爬起来接过有些烫手的杯子，暂时放到书桌上。
  叶珊嘱咐了一句：“趁热喝。”带上门出去。
  鞠言朝门的方向盯了片刻，确认她已经走了，她才重新将被子轻柔地掀开。
  又只剩下了她和“他”单独的小世界。
  薄荷绿的窗帘褪在两侧，光线半暗，窗外的雨夹雪望起来像雨，听起来像冰。
  原来他对她有印象。
  今天的雨夹雪真美好，辣喉咙的红糖姜汤美好，连难到写不出来的试卷也美好，什么都美好。
  鞠言在心里决定，下次要是再偶然碰到他，要主动打招呼。
  可下次再碰到，他是和另外一个女生在一起。
  第6章
  那天晚自习，黄欣瑶伏在桌子上抽泣，她的肩膀哭得一颤一颤的，惹得班里的同学纷纷朝她投去好奇的目光，平日里和她关系交好的几个女同学都围在她身旁低声安抚着。
  刚开始鞠言不知道她怎么了，她也不是很关心，顾自拿上保温杯起身走出教室。
  她在校用饮水机灌满一杯子的热水，边慢慢地拧紧杯盖，边往回走。
  “比比！”同班同寝的宋梦然朝她打了声招呼，她手里拿着一本带扣的粉色日记本，迎面走过来，她看起来心情极好，眼中溢出笑意。
  宋梦然是班级里最漂亮的女生，也算得上是桐安高中最漂亮的女生，她是刚换到她们寝室来的，鞠言和她不是很熟，平日里也不会特意打招呼。
  “嗯。”对于不熟的人突然喊她的小名，鞠言觉得有些变扭，但仍是朝她笑了笑。
  经过拐角的楼梯口，少年走了下来，和鞠言擦肩而过，不用回头，她知道是他。
  他的侧影从她的眼梢掠过，而后以背影的形式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鞠言微微怔了一下。
  宋梦然春风满面地迎了上去，两人到对方跟前站住，她嗲着嗓子和他讲话，林今世低着脸望着她，鞠言看到他的嘴角微微泛起了点笑。
  她现在知道为什么宋梦然那么高兴了。
  也知道黄欣瑶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了。
  走廊灯的黄光洒在他们身上，变成了特意为主角打造的舞台，他低着的侧脸和宋梦然微仰着的侧脸相对。
  很般配。
  他们是这场故事的主角，她是无关紧要的配角，在故事的背后，无人知晓地喜欢了他两年。
  鞠言发怔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她收回目光，强作镇定地从他们身旁经过。
  她的位置靠窗，不用侧头他们两个也在余光里，却也不能说她完全是无意的。
  打铃了，他这时才慢吞吞地和宋梦然告别，拿着她的日记本转身上楼，他的教室在三楼最里侧的那一间，肯定要迟到了。
  鞠言的眼睛有些发酸，她重重地掐了下自己的手心，指甲在掌心留下了几枚粉红的月牙。她深吸了口气，压住情绪，整整两节晚自习，都将自己的思绪完全沉浸在枯燥的题目之中。
  反正他所有的一切都和她无关。
  -
  第二天上午，鞠言趁着下课，去到了高三的教学楼，怕被人发现怀里抱着的外套是林今世的，她抱得很紧，一路快步。
  他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他的外套还是尽早还给他更合适。
  鞠言以前放学的时候，偷偷去林今世的班级抄了贴在墙上的课表，知道这节是体育课。
  高三9班的教室果然空着，鞠言四下看了看，确认没人后才走了进去。
  听鞠然说起过，他最近和林今世成了同桌，她记得鞠然的位置是在第四大组最后一排，她走过去，先翻开一本摊在桌子上的书看了眼名字，果然没错。
  她朝隔壁挨窗那个座位投去了目光，伸手轻轻翻开了林今世的作业本，他秀如其人的字迹跃入眼帘，略带潦草地书写着一道道她还看不太懂的公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