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作者:
灼垚 更新:2025-09-15 10:22 字数:3797
“都老实点!不耐烦听你们两个扯皮!给老娘滚!”
为了避免秦思昭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泠川用最后一点力气把那个装药的空碗摔倒了地上,发出咔嚓的响声。
地上铺着毯子,这碗连碎都碎得不够彻底,只裂了一个缝。
秦思昭原本是最妥帖谨慎的人,跟顾时斗什么气……真是嫌自己命长。
“陛下,既然我们都想娘娘平安活着,便给彼此留个体面吧,臣暂时告退了。”
顾时几乎咬碎了牙,涨红了双眼,恶狠狠地瞪着他,这个秦思昭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叫他这个正室多点容人之雅量,对他这个可恶的姘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么?
“泠川,你喜欢他吗?”
他低下了头,看着泠川苍白憔悴的脸,握紧拳头,沉着脸,咬牙切齿,咄咄逼人地质问泠川。
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她也实在是楚楚可怜,不管她回答什么,他都不忍心真心怪她。
“只爱你一个。”
泠川实在忍无可忍,抢在前面说出了他想听的答案,
说完这句话,她长舒一口气,直板板靠在垫子上,顾时终于能暂时闭嘴,世界终于能清净了……
她现在精疲力尽,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想赶紧休息。
“那你怎么不当着他的面说。”
顾时把脸撇到一边,满意了但是还没完全满意。
“老娘都快死了,你还没完没了的折腾,求你还我个清净。”
泠川骂完后,再也没了一丁点力气,一歪头,靠在垫子上睡了。
过了半个时辰,顾时把她背后的垫子撤走,让她平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他不想离开泠川,又不敢和她躺在一张床上,生怕一翻身胳膊压在她的胸腔喉咙上,再害她窒息,于是便命人重新支了一张小床,和泠川的床拉开了一些距离。
这样他能随时看着她,又不会惊扰到她。
到了半夜,他睡得不太安稳,每眯着一会儿便会在失去泠川的恐惧中惊醒,伸手去探泠川的鼻息。
她温热的鼻息扑到她的手指上,他才能收获片刻的安慰,重新睡去,可睡不上一个时辰,便会又在失去她的恐惧中惊醒。
泠川半夜咳嗽了几声,顾时便急匆匆地站了起来,披上外套,叫人去找女医。
女医也心有余悸,没有睡好,挂着两个黑眼圈来给泠川把脉。
“陛下,奴婢摸着娘娘似乎有些发热,奴婢也没有什么急救的经验……不如还是让奴婢去请秦大人吧……”
她犹犹豫豫地说了出来,生怕触怒了顾时。
顾时倒也没了什么愤怒的神色,只长叹了一口气:
“也罢,那你便去请他吧。”
女医哆嗦了一下,这可不是她能参合的事,赶紧拎起裙摆,小跑着去请秦思昭来。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秦思昭便来了,他似乎早有准备。
“咳咳……咳……”
泠川躺在床上咳嗽。
他直接伸手去摸她的额头,说道:
“是发热了,请女医打盆凉水过来。”
她只当没看见秦思昭直接把手放在了泠川的额头上,匆匆忙去准备了凉水和帕子。
“溺水后发热也是平常,需要每隔一个时辰监测一次体温,若是发热太过,便需要施针,陛下日理万机,还请您回去休息,避免耽误了明日的早朝。此处只留我和女医轮流监看便是。”
“她都已经病成这样,我还顾得上什么早朝?怎能放得下心自己入睡?”
“可是我与女医要轮流走动,您留在这里不仅休息不好,而且也很不方便。”
顾时只一味生起了闷气,秦思昭的意思就是他若是执意留在这里,不仅没有用处,还会帮倒忙。
更可气的是,他自己也知道秦思昭说的都是实话。
“也罢,泠川的安危最重要,我便先睡在侧殿,随时探望她便是。”
“陛下圣明。”
秦思昭点了点头。
顾时心中气闷,他现在就想随时看着泠川,一刻都不想和她分开。
这个秦思昭实在可恶,等回头泠川好了,他再来慢慢地收拾掉他。
第62章
这一夜短促闷热,顾时难以入睡。
他实在是睡不着,翻来覆去,索性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急匆匆地走进了泠川的房间。
里面不过只有一盏昏黄的灯,烛火在灯台里颤颤巍巍地哆嗦。
“好热……好冷……”
泠川躺在床上,因高烧而感到冷热交替,双颊烧得通红,因痛苦而发出呻吟声。
秦思昭搬了个板凳坐在旁边,给她扇着扇子,见他来,也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顾时故意发出了很大的脚步声,站在他身后,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
“秦大人可真是尽职尽责,不仅不眠不休地给我妻子检查体温,还帮忙扇扇子,可真是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就连分外事也做得这般的好。”
他一边阴阳怪气,一边鼓起了掌。
“嘘……”
秦思昭只在唇前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噤声。
顾时气得额角青筋暴起,满脸涨红,努力攥紧拳头,克制着给秦思昭一拳的冲动。
秦思昭只继续给泠川扇着扇子,摸了摸她额前的帕子变热了,又熟练地换了条新的。
“给我出来。”
顾时嫉恨地看着他,谁知道这一整个晚上,秦思昭有没有偷偷亲吻过她。
秦思昭无奈叹了口气,只得走出了房门。
“她现在情况怎样?”
顾时冷冷地问。
秦思昭认真回答道:
“基本脱离了生命危险,发热是正常的,但也得有医生一直在旁边守着才行。”
“哼,孤男寡女夜晚共处一室……你怎么证明你没做什么逾矩之事?”
“医者仁心,不必自证。”
秦思昭勉为其难地露出了一个微笑,笑容里有几分不耐烦。
“若是陛下没有其余的事,臣便继续去照顾娘娘了。今夜是最为危险的时候。”
“既然今夜最危险,那我一定得守着才行。”
秦思昭无奈地叹了口气。
“只要您不惊扰到她就好。”
他转身便进了泠川所在的房间,顾时紧随其后。
泠川躺在床上,烧得已经神志不清,秦思昭要给她把脉,她却在迷迷糊糊之中一下抓住了他的手。
“娘亲……别走……”
她烧得难受,流出一滴泪来。
听到这一声娘亲,许多往事一下涌上心头,秦思昭浑身打了个寒战,他想伸出手去抚摸她的鬓发,却放下了那微微颤抖的手。
他垂下眼帘,眼里尽是落寞和失意,只能把那被她紧紧握住的手默默抽回。
她反而握得更紧了些,哭道:
“娘亲,别丢下我……”
他实在于心不忍,轻声说道:
“荣儿,别哭……娘亲在这儿呢……”
泠川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娘亲……你怎么才来……”
顾时鼻头发酸,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一般。
他完完整整地占有了她的少女年华,却同样完整地错过了她的童年。
他对她的过往几乎一无所知,那段美丽的回忆早已牢牢地掌握在了秦思昭手里,注定与他无关。
丈夫,妻子,女儿……一家三口组成的幸福家庭到底是什么感觉?顾时从未有过类似的体会。
顾时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泠川因急切地寻找母亲而流下的泪。
究竟是被怎样的爱过,才会在这种爱消逝后痛苦得回肠九转,郁结于心?
就算是他也模模糊糊地知道,那父母早逝的惨痛宛如影之随形,响之应声,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她的心脏。
她变成了脆弱无助的孩子,只牢牢地抓住了秦思昭的手,把他当成了她的母亲。
她的父母一定很爱她,可是顾时从来没被人那样爱过。
他看向她的腹部,倘若这个孩子能顺利出生,他就能知道一个完整的家庭是什么感觉了。
他产生了极大的期待和向往。
“秦思昭,她腹中的孩子还有希望保住吗?”
“臣只能尽力为之。”
秦思昭叹了口气,拿出银针准备给她的指尖放血。
“荣儿,会有点疼,忍着点,放了血就好了。”
泠川睁开眼,稍微恢复了些神志,虚弱地颤了颤嘴唇,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嗯……”
银针刺入最为脆弱的指尖,十指连心之痛,她却无力惨叫出声,只用沙哑的嗓音低哼了一下。
几滴乌黑的血从她的指尖落了下来,直直落入一个洁白的玉盘里,空气中弥漫起一阵淡淡的腥气。
那乌黑的血液刺得他眼前一痛,顾时忽然觉得眼前一阵眩晕,不得不用手撑在墙上,勉强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