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作者:
蕉三根 更新:2025-09-15 10:25 字数:3817
明绰看出了她的情绪,无奈地笑了一声,朝她摆了摆手:“你回去吧。”
皇后离开了。明绰独自在殿内站了一会儿,似是非常无措,不知道该坐哪儿似的。阴青蘅带人走了进来,准备多点几支蜡烛,明绰又道:“不用了,我这就准备歇下了。”
阴青蘅便收回了手,端了水来替她洗漱。明绰昨天夜里就着急跑出去,脸上什么妆饰也没有,头发都是随便绾的髻,要梳洗起来倒也方便。但是阴青蘅一想到长公主今天就这幅样子出去见过了朝臣,就有些不自在起来。
“星娥去也好。”明绰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道,“有皇后在,任之说话才有底气。”
恐怕是不会逼到要皇后亲自出面去让大臣们回家的。
阴青蘅从镜中看了她一眼,似有些心疼从眼中一闪而过。明绰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任由她把她的长发一梳到尾。
“等我出了宫……”明绰起了个头。
阴青蘅马上道:“长公主在哪里,奴婢自然就在哪里。”
明绰没说话,好一会儿,把手伸到肩头,轻轻地握住阴青蘅的手,拍了拍。好像这漫长的一天,终于还是有一件值得宽慰的事了。
第134章
明绰特地等了萧盈好转了才去提了出宫一事,此时她已经在宫外寻好了现成的宅院,没有给萧盈再推拒拖延的机会。
谢星娥也在含清宫,萧盈身体好转,难得跟皇后和崇安公主母女一起吃顿饭。长公主提了这个话,萧盈一直沉着脸,什么也没说。谢星娥也想帮着劝,但是明绰给了她一个眼神,她便先抱着女儿离开了。
“皇兄,”明绰坐下来,从壶里倒了一点酒出来给自己,“人长大了都是要各自成家的,现在你和星娥、玉襄才是一家人……”
萧盈看了她一眼:“她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明绰笑了笑,举杯喝了一口,这才发现是花酿,虽也算酒,但甜味胜过酒味,大概是因为崇安公主在,给小孩子尝尝甜头的。她不爱喝这种东西,皱了皱眉头就放下了,继续道,“皇兄,星娥从小被娇惯坏了,是有些不懂事。但扪心自问,这些年你可善待过她?”
萧盈还是沉默着,微微垂了眼,把明绰没喝完的那杯花酿拿去,一饮而尽。
“舅舅做不了第二个太父,谢氏已经不成气候了。”明绰见他喝完了,又给他倒了一杯花酿,“不然星娥连生下这两个女儿的机会都不会有。既然如此,你就遂了她的意吧,不然这费尽心血争来的江山,你留给谁去啊?”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想起那天萧盈说乌兰晔的话,“难不成留给我儿子吗?”
萧盈抬起头,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轻声道:“那也算‘一统’了。”
乌兰晔怎么不是萧家的血脉呢?反正比他更是。大雍几代人的夙愿不就是还都长安,光复前梁南北一统的江山吗?
萧盈举杯啜饮了一口,一本正经地跟她胡扯:“到了地下,朕也算对你们家祖宗有个交代。”
明绰又好气又好笑地在他手臂上打了一下。这只能是玩笑话,萧盈甚至不能大声一点说。若是让一个“兀鲁蛮子”来一统天下,那些朝臣还不排着队地一头撞死在太极殿上。
明绰微微敛了敛笑意,也跟着放低了声音:“你知道这不可能。”
她那语气不像是在说这个玩笑,而是什么别的事情。萧盈还是小口啜饮着,好像没听出来。
“当年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了。”明绰的手还停留在他的手臂上,很轻柔地抚了抚,“皇兄,不要再拿不可能的事情折磨不相干的人了。我已经放下了,你也放下吧。”
萧盈始终没说话,明绰站了起来,没有行礼,也没告退的虚词,就这样无声地转过了身,走了出去。
八月,陛下终于下了旨,定了公主府的选址。朝中投机者纷纷抓紧机会献媚,在一通“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之下,公主府又前后左右地吞下了本身三倍的地,都是这些投机者们自掏腰包,想办法去给长公主买下来的。至于左邻右舍们是不是自愿卖的地,就不得而知了。一时也引起了无数攻讦,若不是陛下罚了带头买地的那个,只怕还没个完。
但陛下并不以身作则。他一面不许百官献媚,一面自己毫不掩饰对妹妹的偏爱,修起公主府来全然不顾惜人力财力。因为本身就有现成的屋宅,是以地方虽大,最后修完也才过了半年。但里面楼阁玲珑,屋宇层叠,朱栏玉砌,碧池绕屋,依山傍水,曲径通幽,其奢华半点儿不输皇宫。
等到东乡公主真正迁居那天,陛下不仅亲自送她离宫,还保留了她直入宫禁、自由行走的特权。
如此盛宠,就连刚刚再次有孕的皇后都难以望其项背,公主府自然门庭若市,求官者络绎不绝。
但要想得到东乡公主的举荐,还没这么容易。
公主府几乎每月都有两三场宴饮,列席者皆为权贵名门。长公主还亲自出题,天下的士人到了建康,皆可作答。若有文采出众者,不限出身,也可以得到公主府的宴请。
求官的,她往往几番考校,再请朝中各部的实务官员来一同宴饮。各位朝臣看中了的,再自己去跟陛下举荐,长公主并不干涉。若是不求官的出世雅客,长公主或诗文互娱,或以财帛相赠。
整个景平三十一年,萧盈的耳根子就没清净过。一只耳朵是骂长公主结党营私、卖官鬻爵、扰乱朝纲、不守中馈,另一只耳朵则是赞长公主才学出众,还有识人之明,能为大雍选贤举能。
到了下半年,已经不只是文士来长公主这里求官,连三教九流都来求门路了。变戏法的,做生意的,耍刀弄枪的,都想在贵人们面前露个脸。甚至还专有一类人,尤以姜逯为首,是来长公主这里自荐枕席的。
这最后一类人,长公主是来者不拒。她这里向来是男女同席,有不少世家贵女,席上不见歌伎美人,倒是少不了男子献媚。甚至还有天生貌丑,却形容伟岸的男人,非要在长公主面前学昔年长信侯“牦牛转毐”,在建康传得风风雨雨。
就在此事之后不久,明绰就收到了袁氏兄弟的拜帖。
离宫之后,桓宜华也没有像她说的那样能日日到公主府做客。她还有孩子,还有一家人,上上下下的,永远都忙得没有个尽头。更何况长公主什么都见、什么人都来往,实在不算个规矩的妇道人家,也只有像崔庆英这样的来得最无所顾忌。桓宜华还要顾虑膝下未嫁的女儿,明绰请了几次她都没来,心里也就懂了。
这倒还不算影响了她们之间的交情。倒是楚恕颐,自从去年盂兰盆会之后,当真被明绰疏远了。桓宜华替弟媳问过两次怎么回事,明绰也不好直说,桓宜华虽然不能说什么,但明绰感觉,她这忽冷忽热的,肯定是伤了楚恕颐的心,桓宜华也有些替弟媳抱不平,所以更不来了。
萧盈许了东乡公主随时回宫,她倒是很少去看皇兄,除了去看望有身孕的妹妹,就是去承华宫。这些事情,明绰也没别人可以说,只能全倒给敬漪澜听。
但是敬漪澜不能出宫,也不在她身边出主意,明绰瞪着拜帖上的名字,只能抬头问阴青蘅:“他们来干什么?”
阴青蘅都让她问愣了:“袁氏兄弟不能来吗?”
明绰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大将军的态度还是倾向长公主的,不仅两个儿媳都跟上阳宫交好,他本人也从来没跟着桓廊说过长公主坏话。东乡公主离了宫,朝中姓王的姓崔的姓谢的姓卢的都来过了,他的儿子们却从来没上过门,倒显得有些刻意做作了。
但是明绰才不管袁煦在想什么,她真正问的是袁綦来干什么?
他还敢来见她?
阴青蘅掂量着她的脸色,想从她手里取走那张拜帖:“那奴婢去回绝……?”
但是明绰又没让她拿,也不知道跟谁赌气似的,突然道:“来就来,我怕他吗?——青蘅,给我梳妆。”
阴青蘅低低地应了一声,嘴角没忍住轻轻一勾。明绰从镜中看见了,非常敏感地转头问她:“你笑什么!”
“没什么。”阴青蘅立刻收敛,一脸肃容地给长公主梳头。明绰手里还捏着那拜帖,出神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身边的人手里捧着几个新式样的花钿,问了几次明绰也没回答,最后还是阴青蘅使了个眼色,替明绰挑了一个,让人下去了。
华灯初上,公主府如常开宴。
进了十一月里,建康已落了雪。公主府把宴设在亭廊中,临水对雪,弹琴围炉,融雪泡茶,是为香雪茗。明绰才刚出房门,就看见姜逯已经在内院来等着了。他相貌确实是好,唇红齿白,尤胜女子,肩披貂裘,腰配玉带,一身洁白素衣,翩然若仙,手里还
折了一支红梅,想是等久了,梅上都积了薄薄一层雪。一见到明绰出来,他便绽开了一个笑容,人面花红,当真赏心悦目。
明绰也朝他笑,脚步没停:“你阿嫂今日没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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