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作者:
蕉三根 更新:2025-09-15 10:25 字数:3804
,她极力克制着,似是妥协了,“否……否则我朝颜面何存?”
乌兰晔乖顺道:“都听伊玛戈的。”
段知妘重新躺回了榻上,忍不住呻|吟出声。帘外站着许多伺候的人,却没有一个敢上前。太皇太后疼起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缓解,这时候上前,反而要承受她的迁怒。于是整个宫殿都沉寂着,任她一个人躲在帘后,咬着牙承受。
乌兰晔也没有动,他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垂着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好一会儿,帘后的呻|吟才渐渐弱了下去,段知妘喘了两口气,终于道:“你走吧。”
乌兰晔微微颔首,行礼告退。刚走到殿门口,又听到了段知妘在身后叫了他一声:“纳尔朗!”
乌兰晔转过身:“伊玛戈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屋里实在太暗了,帘后的人已经看不清脸,只能听见她的声音,忍耐着疼痛,低声问他:“我放过了你一次,以后你……你会不会,也放过我?”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乌兰晔的眼皮突然不受控制似的颤动了一下,无限深重的情绪在他眼中掀起滔天巨浪,但只是一瞬,又重归平静。
“伊玛戈不要胡思乱想,好好保重身体,”他声音平静,当真像一个孝顺的孙儿,“朕明日再来看你。”
他转过身,克制着步速,从太皇太后的寝宫离开。没有人跟着他,他很快就越走越急,几乎是用小跑的,一路走进了重华殿,转身迅速关上了所有的门。
这里不是他的寝宫,他住在永宁殿,是明绰当年为他准备的,可是她从来没有亲眼见到他搬进来。重华殿已经没有多少父母居住时的痕迹了,就是父皇还活着的时候,他们也已经离开了两年。案上的笔早就毫毛奓开,不能用了,可是他在笔杆上面发现了两个隐隐的齿痕。母后想事情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咬一咬。所以他一直留着,怎么都不肯扔。
乌兰晔靠在扣紧的门上,颤抖着,从腰间取下了他随身带的兽骨匕首,咬在嘴里,然后解开了束袖,把右手的袖子捋了上去。
他的疤还在,比任何时候都狰狞恐怖,紫红的凸起像一条虫,趴在他的手臂上。那层层叠叠的伤痕,看起来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新的还是旧的。乌兰晔左手握住父亲留给他的匕首,深吸了一口气,用匕首尖轻轻地刺破了皮肤,血立刻涌出来,他喉咙里溢出一丝痛呼,但被牙关嚼碎了。左手很稳,熟练而精准地沿着那道疤往下滑,重新划开了母亲留给他的那道疤。
“娘……”他颤抖着,看着自己鲜血直流的手臂,感受着痛苦一遍遍冲刷他整个身体,而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放纵自己唤她,“娘……”
明绰发出一声长吟,似是饱含着极大的痛苦,浑身颤抖着,紧紧抱住了身上的人。袁綦也停下来,力竭地伏倒在她身上。明绰摸到他背上一层黏腻的汗,袁綦喘了两口,俯身吻了吻她的锁骨。她的手往上抬,轻轻地抚了抚他的后脑,然后袁綦从她身上翻了下来,躺在了她的身侧。
没有人说话。他们都还喘得很厉害,袁綦的手从她胸口往下,抹开她胸下积的一小把汗,抚过她仍在剧烈起伏的腹部,然后停住了。
明绰低头看了看他的手,然后转过脸,看见袁綦看着她的眼睛。
“阿嫂说……”袁綦起了个头。明绰等着,但他又没有说下去。明绰已经知道了桓宜华跟他说过了什么,轻轻地别过了头:“要是真怀上了,哪经得起你这样弄我。”
袁綦便沉默着收回了手。他真的太用力了,直到现在她还觉得身体深处被顶撞得一跳一跳地疼,明绰就自己把手搭到了小腹上。刚才攀至顶峰的时候,她有一刹那的失神,耳朵里嗡嗡作响,好像隐隐地听见了一声呼唤。没有听清楚唤的是什么,但总觉得那是她的孩子。她心里有种古怪的滋味,难道这一次她会怀上袁綦的孩子吗?这是某种预兆吗?
袁綦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已经起了身,站在床边,沉默地穿衣。明绰也从床上坐起来,突然问了一句:“若是我们有了孩子,你会原谅我么?”
袁綦的动作一滞,低下头,看着她。但是房里太暗了,明绰看不清他的表情。
“别走。”明绰对他说,分不清是一句命令,还是恳求。
袁綦无声重新坐回了床边,明绰伸出手,从背后拥住了他。袁綦的手伸出来,轻轻地抚摸着明绰绕在他颈上的手臂。她的身体已经没那么热了,贴在他背后,随着呼吸微微发颤。
“陛下准你回洛阳了吗?”他问。
明绰贴在他背上点了点头。
鸿胪寺的翻译已经把明绰当时用乌兰语下的令解释给萧盈听过了,他意识到了明绰在做什么。他当然不希望明绰去洛阳,可是他也没有阻止使者们把她的原话传回乌兰晔耳中。
萧盈单独见了冯濂之一面,细询宣平门之变的始末。冯濂之没有隐瞒,坦白之后,便向大雍皇帝求死,不愿受黥面之辱。萧盈将人暂时扣押,又把明绰召进了含清宫。
含清宫里摞满了参长公主的奏疏。
她当庭剑指来使,破坏两国邦交,三台重臣都纷纷上奏弹劾长公主藐视国法。自从明绰与袁綦成婚以来,已是很久没有受到这么密集猛烈的攻讦了。但这次,连袁增都只能保持沉默。
他们都不在乎明绰为什么会气急到当庭发作,可是萧盈在乎。他在乎她拿着剑手都在抖的痛,在乎她转过脸来,告诉他就是这个人害死了乌兰徵时的委屈。她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萧盈就知道他没有办法了,所以到最后他也没有要明绰说什么,只道,等乌兰晔来信,他就安排送她去洛阳。
兵马是一定要带的——萧盈抬起手制止了明绰当时要说的话,他才不管乌兰晔会怎么想。都羁押来使了,两朝的关系还不够岌岌可危吗?只要段氏还在,他就得护着明绰。
于是明绰也不再反驳什么,半晌,含着泪道了声谢。
她要走的时候,萧盈把陈缙的上奏抽出来,递给了她。明绰展开看了一眼,发现陈缙不只参她藐视国法,还添了一条擅政的大罪,指责她插手立嗣。明绰就明白萧盈是什么意思了。
他现在没病着,看起来再撑个三年五年的应该不是问题,就不拿自己大限将至的话来挟制她了,反过来用秧儿来提醒她,去洛阳可以,但得回来。
明绰轻轻地偏过脸,把涌出来的眼泪蹭在了袁綦刚穿上的一层单衣上。他感觉到了,转回了身,把她抱进怀中。明绰的眼泪停不下来,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她才答应了秧儿,会替他和母亲筹谋……可是,晔儿才是她的骨肉啊。
她不说,袁綦便也没有问,只是低下头,很轻地在她眼睛上吻了吻,尝到了一片咸涩。这是他们之间极少的时刻,他忘记了恨她。明绰依恋地环住他的脖子,微微仰起脸,吻了吻他的唇。袁綦回应着加深这个吻,不自觉地又把她压到床上。
“仲宁……”她贴在他的唇畔,感受到了他比刚才轻了很多的动作,突然道,“跟我一起去洛阳。”
第149章
夜风猎猎,把“燕”字旗吹得高高扬起。军队临时驻扎,营帐沿着河两岸延绵出去,一眼看不到尽头。主帅帐前的卫兵站在岗哨处,手中高举的斧钺在月光下泛出一丝森寒的冷意。
这里已近项城,再往东,就是大雍的边境。东乡公主带了兵马,洛阳亦派出了羽林军。按照约定,他们会在边境处交接。
脚步声突然从身后传来,卫兵转过头去,只见石简手中提了两壶酒,正晃晃悠悠地走过来。
“石督将。”亲卫尽职尽责地把人拦住,但石简似是醉得厉害,嘴里嘟嘟囔囔的,一条手臂已经揽到了这亲卫肩上。亲卫也不好对他太无礼,两个人都过来想把他扶住。石简还犯起浑来,声音提起来,非要拉他们一起喝酒。
没几句,主帅营帐门口的门帘被掀了起来。石简看
着段锐露出来的一张脸,突然“嘿嘿”一笑:“段兄?”
他把手里的酒壶举起来,朝他晃了晃。
照理,军中不能饮酒。但这毕竟不是正经交战的时候,段锐自己也是个嗜酒如命的,看了他一眼,便抬起手,让两个亲卫退下了。
石简跟在段锐身后走进帐中,段锐看他连路都走不直,便笑了一声,随手拿了两个小碗,招呼他坐下来。石简仍是笑着,把酒满上,两人都端起来,也不及说什么,先“呵呵”乐着,碰了一杯。
石简曾是洛阳羽林军的统帅,但自太皇太后迁都以来,羽林军已完全被段锐接管。不过石简屡易其主,从来不是个特别有气节的人。宣平门之变后,洛阳与长安的一度剑拔弩张,是他手握重兵稳住了局势,没有让大燕从内部乱起来,以此争取到了在太皇太后面前的生路。虽为后党,太皇太后也没有杀他,只是将他降为羽林军督将。段锐与他同袍几年,关系竟然也还处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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