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作者:
蕉三根 更新:2025-09-15 10:25 字数:3789
明绰有点儿心不在焉地回他:“答应了就答应了吧。”
袁綦再一次皱了眉,其实他会答应父亲,也是因为早上看见了敬夫人,想着她多半是来求此事的。但明绰这个态度让他有点儿困惑,同时还有一点不太舒服。
难道现在只要是父亲的意思,她都不高兴吗?
夫妻两个一时没什么话说,明绰想起来她妆还没卸完,又坐回镜前,自己擦眉间的流云飞燕。袁綦也不动,怔怔的,等她发落似的。明绰就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叫人进来伺候你梳洗?”
这意思还是要他今晚留下。袁綦感觉到明绰并没有要跟他追究白天发生的事情的意思,神情顿时松快,走到明绰身后,跪坐下来,把人圈进了怀里。明绰歪了歪头,避让他的鼻息,袁綦就顺势在她颈窝里蹭了两下。她身上好香。
明绰脸擦了一半,从镜子里看见他的神情,没忍住笑了一声。感觉他从进屋开始就跟狗似的,要从她这儿确认地听到留他的意思,才敢凑上来。凑得也有点急,饿得狠了似的。她往后一靠,整个人窝进了袁綦怀里,把手抬起来,反折过去在他鬓角摸了一下,袁綦的手就往上移了两寸,在她胸口揉。
明绰“啧”一声,在他手上一拍,没忍住骂他:“这会儿又轻狂起来了?你以后再敢自作主张……”
袁綦也不听她在说什么,含住了她的耳垂用牙轻轻地磨了一下,含含糊糊地答应:“不敢了。”
“一个门客而已。”明绰含着笑安抚他,“以后我让他别到你眼前来,你跟他一般见识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袁綦突然听明白了什么,松开了妻子。
“他回来了?”
明绰的眼神避了一下,重新坐直了面对镜子,轻轻地“嗯”了一声。
当时就让人去请了。本来明绰还是想教训袁綦两句的,结果阴青蘅回来说,鱼先生居然有胆子跟她拿腔拿调的,说受了折辱,不来了。
明绰就叫人过来一问,原来是鱼先生对将军十分不敬,这才惹得将军把他打发了,她顿时又觉得这蹬鼻子上脸的东西真是活该。她说不用再去请了,随他去,结果那人反而自己厚着脸皮回来了,甚至比袁綦回家得都早。
就这么点儿事儿,小孩儿打闹似的,荒谬得都让她发笑。
今天袁綦不在,明绰等着等着,想到敬漪澜早上说袁綦在外面等着见她,又没忍住心软了一点,觉得最近也确实是太冷落了袁綦。
他现在也不在她面前提父亲了,不是吗?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好儿子,能屡次跟父亲正面对抗,已是有长进了,要求他一下子完全站到父亲的对立面,也是强人所难。
而且这个冷落的理由,她多少是有点儿心虚的。
“你不要多想。”明绰叹了口气,准备跟袁綦好好说,“我留着他只是为了……”
袁綦整个人站直了,退了一步,突然接了一句:“为了他的画?”
明绰不得不抬起头看他:“是。那些人都是为了求画……”
袁綦转头又坐回了床边。他当然知道明绰那点儿小把戏,明绰没跟他说,是他要赶鱼先生走的时候,鱼先生说的——当然,他是以此来威胁,认为长公主会因此惩治袁綦。
“他画的都是你。”
明绰也站了起来,皱着眉头看着他。她没想跟袁綦吵架,但是看起来袁綦今晚非要跟她吵架不可。
“所以呢?”明绰看着他,“你在疑心什么?”
“我不是疑心他……”袁綦的话音断了,他克制着,咬了咬牙,重新说,“他若是私自画你也就罢了,他还把那些画流出去……”
明绰的脸微微往后一仰,她听明白袁綦在生什么气了。能够到长公主府上拜访的当然也不会是寻常人,得到那些画的也都是高门世家的子弟。他们收藏长公主的画像,当然是非常逾矩的行为。可以被理解为对长公主的投靠和支持,但也同样有可能会被解读为私情——尤其是,长公主多年来都被指责私德败坏,秽|乱好淫。
明绰动了真怒:“你想得怎么这么龌龊?”
袁綦抬起眼睛看她,怒火也在他眼中跳动,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不是他想得龌龊,事实就是如此。哪怕长公主没有这个意思,这种风气流行起来,必然鼓励了某些人的非分之想。今日打着求画的名义来求升官门路,明日就会有人来自荐枕席了。
他是驸马,不能生气吗?他不该生气吗?
明绰笑了一声:“原来说到底,你是觉得损了你自己的颜面啊?”
袁綦梗着脖子,只道:“陈缙不会被这点把戏糊弄过去的。”
“什么意思?”
袁綦没有重复第二遍。到公主府求画是什么意思,在建康已经传开了,传到陈缙耳朵里就是个时间问题。
“你已经是镇国长公主了,”袁綦看着她,带着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审判口吻,“何必贪图这点?弄得朝中乌烟瘴气……”
明绰站在那里,张了张嘴,竟然让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一个“你已经是镇国长公主”了,言外之意,好像这个摄政监国的特权都已经是额外的恩赐,她就应该知足,应该感恩戴德,应该低下头不要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可是她甚至一开始都进不去尚书台。桓廊有什么事情都不肯主动告诉长公主,闭起门来把她排除在外。明绰是叫上了谢维和谢运,让他们带着兵,硬是敲开了尚书台的门,把陛下的圣旨又念了一遍,桓廊才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个现实。直到现在,他都还在用各种方式排挤明绰。有多少次,她到尚书台的时候,只有一句冷冷的敷衍,说已经拟定了章程,送去中书复核了。
她不知道卖官鬻爵有违国法吗?她不只道这样弄会搞得朝廷乌烟瘴气吗?她难道真是贪图这点钱财吗?可是按照他们的规则来,就只有被步步逼退的下场。难道只允许桓廊滥用职权地排挤她,不允许她滥用职权地笼络人心吗?
“好个清正不阿的袁将军,好个一心为国的安西侯!”明绰冷笑了一声,“教训起我来了?”
袁綦闭了闭眼:“我没有……”
明绰打断他:“我宁可你只是妒忌。”
她本来真的没有生气,如果袁綦只是想吸引她的注意力。可是他就是不能坦白他就只是在吃醋而已,非要抬到她搞得朝局不清明这么大的层面上来指责她。
袁綦沉默了一会儿,又呼出一口气:“我应该妒忌什么?你不是说,‘只是一个门客’吗?”
“他就是一个门客!”
“那我连驱逐一个门客的权力都没有吗?”袁綦声音抬高了,“这还是我家吗?”
明绰一句话也不想跟他说了,走到屏风前抓起了自己的外袍往身上披,转身就要出门。她妆容已经卸干净,发髻都拆了一半,还往外走,袁綦就站起来跟了一步,问她:“去哪儿?”
“进宫。”明绰用力地抖了抖袖袍,把外袍穿好,“我今日还没去看皇兄……”
她竟然因为最近冷落了他而感到愧疚,竟然为了等他而没有进宫。真是想来都可笑。
袁綦听见这句话,突然一把抓住了她要去开门的手。用的劲太大了,几乎把人整个带进了怀里。明绰被他吓了一跳,回头看到袁綦的表情像是要吃了她。
“每天都要去看他吗?”袁綦问她,“现在已经什么时辰了?”
明绰想挣开他:“放开我!”
可是袁綦没放,他第一次对明绰这么粗暴——曾经他只是在床上非常粗暴,不会这样无礼。明绰空着的手扬起来,“啪”地在他脸上打了个巴掌。袁綦退了一步,终于松开了她。
“当年温泉宫里,我也在。”他突然说。
明
绰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事儿,原本要呵斥的话一下子都噎在了喉咙口。
袁綦看着她:“桓令君说孝景太后如何被先帝召幸的时候,我就在他身边。”
那是桓廊编的。就算当时袁綦只是个半大孩子,他也看得出来,陛下的身世是他们编的。可是这么多年,大家都不提这事儿了,他就是大雍的天子,于是袁綦也顺理成章地忘记了,他们本就不是兄妹。
是什么时候又想起来了?是那天陛下突然来公主府上说的那些话?是那天明绰闯进含清宫的时候看到他那一瞬间的眼神?还是几年前陛下单独召见,他说出他对长公主的倾慕的时候,陛下眼里毋庸置疑闪过的杀意?——他早该知道的。至少他发现阿兄是知道的。
当年送她去风陵渡口,他曾被她临行前的泪眼撕碎了少年心肠。那时以为是她难舍故国,现在想来,原来是故国有故人。
明绰冷了脸:“胡言乱语些什么?”
房间门被打开了,阴青蘅听见了动静,正满脸惊愕地站在外面。明绰吩咐道:“准备马车,我要进宫。”
“现……现在?”阴青蘅一愣,“宫门都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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