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怎样的家庭，能教出这般女子呢？
  杨雄掰了掰自己的手腕，发现弟弟有些愣神，道：“怎么，你还是怀疑她？身为女子有这番才学，的确有些不对劲，我还是再查查吧。”
  都是娘胎里生出来的，杨霖觉得林安宁头脑好也没什么奇怪的。可他不敢反驳一向强势的兄长，只是乖乖跟在他身后。
  直到跟着嬷嬷回到宫里的居所，周安琳才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今天经历的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直到现在她才尝到些开心的滋味，虽然没能亲口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翠柳，但林修远估计已经知道了吧。
  她相信沈瑜一定能带着兵马回来，在此之前，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尽全力保护家人。
  淮河以北的岸边，沈瑜一行人为了方便明日渡河，选择了一块平坦的地方凑合一晚。
  睡梦里，不知是谁第一个闻到了烧焦的气味。
  “有人纵火，快追！”
  剩下的人则是留下来灭火。
  沈瑜拿起架子上的外衫，随手套上打了个结。没走几步就见到了纵火的凶手，沈二押着对方，明明已经动弹不得了，却还是死命咬着沈二，那股狠劲，像是要把沈二的手筋给咬断。
  “怎么是个稚子？”沈瑜端详了一会，皱着的眉梢却没能完全松开。
  “我要死了。”沈二已经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手了。一个废人还能做将军的小厮吗？他不无悲观地想着。
  “别演。”沈瑜像是地里拔萝卜的老农，把小孩这根不服输的“萝卜”连根拔起，的确费了一番功夫。
  没了孩子的遮掩，沈二手腕上的牙印清晰可见，甚至有发紫的趋势，活脱脱一副中了毒的模样。
  “你去抹点药吧。”沈瑜拎着孩子的手臂刚刚松懈了点，就看见了对方的蠢蠢欲动。没给对方咬他一口的准备，沈瑜将他的两条细胳膊扭到身后。
  “狗贼，你会遭报应的。”那小孩开口时，沈瑜才发现，居然是个女童。
  “我怎么就遭报应了？”他随手折了一根芦苇叶，又扔回河里。
  “西夏的狗贼，别想占我们华国一座城池！”她还想蹬沈瑜一脚，但因为营养不良短手短脚，连对方的头发丝都没有碰到。
  西夏？
  沈瑜听见了她话里的关键词，嘴角的弧度慢慢抹平：“你小小年纪，怎么会知道西夏？”
  “呸！你们这群狗贼死不足惜，我们整个村的人都知道西夏的斑斑劣迹，有什么可稀奇的。”说到自己的村子，刚刚还一脸愤恨的女娃平静了不少，“算我倒霉，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随你便。”
  “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就不要在这里逞英雄了。”沈瑜看着对方细细的头发，看上去有些泛黄，一看就是没有东西吃，给饿的。
  “我可不是西夏人，我是沈瑜，是华国将军。”
  “将军？”他手下的崽子有些不安分，试图挣脱他的束缚。
  “给你看眼令牌吧。”沈瑜也是拿她没办法，只是一个认错人的小孩子罢了，又有着拳拳报国之心，他不想给太重的惩罚。
  “沈？”稚嫩的声音念出令牌上面的字，萧茁有些尴尬，好像真的弄错了。她的脸上难得多了些心虚，今日她看见带盔甲的士兵，下意识认作西夏人了，一时冲动火烧营帐，面前的这位将军会怪罪她吗？
  “不错嘛，认得字。”沈瑜有些惊讶，这里比较偏僻，刚入城的时候，连私塾都没见到几个。看这孩子的衣着，也不像是能请到教书先生的。认字已经很了不起了。
  “村里秀才爷爷教的。”萧茁笑得腼腆。
  “我这次回边境就是为了抵御西夏，你尽管放心。”沈瑜蹲下身子，拍了拍萧茁的肩膀，刚想喊她，才发现自己没问过她的名字，“你叫什么名字？”
  “萧茁。”萧茁显然对自己的名字格外满意，刚刚还低着的脑袋立马仰了起来，仿佛在催促沈瑜快点问自己。
  “很好听的名字。”
  “那是自然，萧可是山里常见的野草，阿娘最喜欢摘萧了。”说到最疼爱自己的娘亲，萧茁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将军——将军——”远处传来士兵的呼声，脚步声也在慢慢逼近。
  沈瑜眼疾手快，把萧茁藏进了芦苇之中。她也很聪明，一直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别的声响。
  “是个小贼，我已经处理了，都回去吧，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沈瑜避重就轻，将众人都赶了回去，这才把萧茁喊出来。
  “沈将军是在防着什么人吗？”萧茁发现营帐处还有一堆人，身上的衣服跟沈瑜的部下截然不同。刚刚也没有跟上来，仿佛什么也不关心一样。
  “你很聪明。”沈瑜缓缓呼出一口气，“你猜的没错，但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回去读书吧。”
  “女子读书又无法科举，那为何还要读书？”萧茁也很喜欢读书，可比自己笨的弟弟都在为科举考试做准备，自己却只能干看着。这种滋味不好受。
  “你不读书，今日便不会有这番见解。”沈瑜也很想带上萧茁，这是块璞玉，好好雕琢必成大器，可他不能，前路未知，不能让一个半大孩子跟着自家冒险。
  所以他还是把萧茁送回了家，想一切结束后把孩子带回京城，看看凭萧茁的天资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将军。”萧茁扒着自家的篱笆，有些不舍。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戍边的将军，虽然脸色不好，看起来脾气也不怎么样，但他是个好人。
  “别忘了好好读书。”沈瑜冲她挥手。
  三日后
  萧茁再次来到那片芦苇荡，今天自己偷偷读书的事情被爹娘发现了，虽然娘亲支持，可爹爹十分反对，说她一个丫头片子读书只会烧钱。
  “等我有钱了，我要自己开一个女子学堂。”
  萧茁的声音铿锵有力，把芦苇荡里栖息的鸟儿们都吓跑了。于此同时，她的身后传来了淅淅索索的声音。
  “你在干嘛呢？”两天没睡，刚躺下就被吵醒的黄鹂顶着两个黑眼圈，满脸暴躁，谁家孩子这么不懂事啊！吵着她睡觉了懂不懂啊！
  第36章 威胁（小修）
  萧茁眼里含着泪珠,震惊于对方的出现。
  “你是谁？”这片芦苇荡十分偏僻，村里人都不常来，人迹罕至。因此她常来这里对着芦苇倾诉烦恼。
  黄鹂觉得有些好笑,指了指一片塌下来的芦苇：“喏,我就是从那里面出来的。”
  萧茁更震惊了，这个姐姐年纪不大,身上的料子也不差,怎么睡在芦苇上，不去镇上住呢？
  黄鹂打了个哈欠,她都追了半个月了，连沈瑜的影子都没看见，估计走的不是一条路，还是先到边关再说吧。她看了眼萧茁，道：“你说完了吗？说完我就继续睡了。”
  “你——”萧茁被她气得说不出话，却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你怎么在这里睡觉？”
  “我赶路啊。”黄鹂随手折下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去边关。”
  “太危险了。”萧茁虽然不喜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怪人，但也不愿意看着对方白白送死,“最近西夏侵犯边城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村里的老人们都说,这是要开战了。”
  “开战？”黄鹂皱起眉,突然起身,背上包袱就走，“那我可得抓紧时间了。”
  大战在即，她不打算休息了，直接一口气冲到边关,参军！
  “你这人怎么回事？”萧茁这下是真把黄鹂当成傻子了，“别人都对战争避之不及，怎么你还上赶着呢？莫非你是奸细？”
  “你懂什么？我是去参军。”
  “参军？”萧茁不明白她的意思，“爹说了，女子不能参军的。”
  “那是你爹傻。我是去杀敌报国的，跟男女有什么关系，走了。”黄鹂刚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在包袱里掏了几下，拿出一样东西放到了萧茁手里。
  “京城已经有女子学堂了，未来会有女状元也说不定。你若是想读书，可千万不要放弃啊。”
  萧茁愣住了，只来得及握紧手心里的碎银，看着远处的身影越走越远。
  宫里的周安琳也没闲着，尚寝职责可不轻松，不仅要管好自己分内的事情，还要协调手下四司的工作。光是熟悉事务就花了她不少时间。
  “大人，坤宁宫出了点事。”掌管床席帷帐的司设突然到来，周安琳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母后的禁闭期还没过，能出什么事？可对方脸上的急切又不似作伪。
  坤宁宫
  殿前的侍卫站成一排，见到周安琳时，中间一人朝斜后方退了一步，给她们空出一条道来。
  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碎瓷片，让人无法下脚。周安琳的眼里却只有蜷缩在榻上的女子。明春见周安琳试图直接踩下去，连忙拉住她：“大人小心！”
  打扫的宫人看见这一幕，连忙告罪。
  “没事。”周安琳虽然停下了脚步，但心里的思绪并没有就此停滞。